摄影创作与“文质彬彬”
——观看第五届三影堂摄影奖《无常时》的思考
長樂央吉

第五届三影堂摄影奖已落下帷幕，李俊凭借一组《无常时》摘得大奖。作为主办方，三影堂摄影艺术中心，是国内首家致力于摄影文化交流与推广的民间机构，不断推出针对年轻人的扶持与推广计划，挖掘了一批有潜质和活力的摄影人，为年轻人搭建了一个交流学习与成长的平台，活跃了摄影界，助推了中国摄影的发展。已成功举办了五届的三影堂摄影奖也使一批年轻摄影师涌现，如2009年的大奖获得者阿斗，其作品采用传统手工制作技术记录了大山里的族群，画面简洁大方而充满历史厚重感（图1）；再如2012年的大奖获得者张晋《丝路一季》，没有任何炫技，朴实的画面简约而不落俗套，一幅人文生活场景跃动于眼前，自然而亲切（图2）。这二人的作品无不让人注目驻足，欣赏品味，一袭长袍马褂，别有韵味。

 

     图1：阿斗作品                            图2：张晋作品

再看今年三影堂摄影大奖获得者李俊的《无常时》，网络上出现了大量“看不懂”的声音（图3），其实《无常时》（图4）拍的无非是生活中习空见惯的事物与周边环境，而这些恰是我们平常忽略的。他拍的影像是在审视着我们的观看事物的方式，他关注的不仅仅是拍摄的内容，而更是拍摄对象与其环境的关系。至于他的照片能否承载他的文字阐释及其思想表达则值得商榷。

图3：关于李俊《无常时》的部分网络评论，来源于中国摄影家协会网截图。[1]


图4：李俊《无常时》

对摄影人而言，其摄影创作过程无外乎两种，一种是信手拍，然后从拍到的素材中整理出某一主题；另一种则是思想主题先行，根据主题选择题材构建内容及呈现方式。无论哪种情形，都涉及主题与内容的选择。关于这方面，中国摄影家协会主席王瑶同志在中国摄影家协会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的工作报告中指出，摄影创作要“创造出代表当今时代的经典作品和具有广泛影响的一定数量的一流精品，不断推出叫得响、传得开、留得住的精品佳作”；要“让摄影镜头紧跟时代步伐，在丰富多彩的社会生活中汲取素材、提炼主题，提升洞察社会的能力，使我们的作品体现时代精神、突出时代特质、反映时代价值、满足时代需要。”反观李俊的影像，我们看到的仅仅是空房内落满灰尘的家什陈列，数十张这样的图片并置成一组。这样的照片呈现给观者的是呆板毫无愉悦性的千篇一律的机械复制品。其主题和内容的时代性在哪里，立足的基点在哪里？有人会说，作者不是有文字说明嘛，在那里也许体现了其创作的时代特质及基点。但我们不要忘记，摄影是视觉艺术，是以观看制胜，而非以文字取宠。当把李俊的照片剥离开他的文字阐释的语境，其脱颖而出的力在哪？他的照片难道不觉得单薄吗？那无非是初学者拿起相机信马由缰练习的草稿而已，下一秒就会在眼前消逝；它既没有承载记录历史的功能，又没有美感可言，怎能叫得响、传得开、留得住？创作不是儿戏，随手拍、闭门造车充其量是自娱自乐。
早在先秦时期孔子就说过，“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提出“文质彬彬”的理论，讲的就是内容与形式的关系。然而，如今的青年们常常忽略这个问题，要么“质胜文”，要么“文胜质”，而忘却了这“彬彬”——内容与形式的协调统一、相得益彰。李俊的照片恰是“文胜质则史”的例子。这一组《无常时》以统一的模子框取了生活中司空见惯的家什，过多的同类项并置，形式大于内容的劣迹显露，单薄的照片缺少了底蕴与厚实，稚嫩、青涩，从某种程度上也反映了创作者的自身修养及人生阅历。王瑶同志在摄代会的工作报告中提出，“要引导和鼓励广大摄影人和摄影爱好者不断加强学习，提升人文修养，努力开拓视野，用镜头和影像发现美、感悟美、创造美，传递拍摄者敏锐的观察、生活的积累、广博的知识和深刻的思想，充分体现内心表达与丰富情感，创作出内容丰富、思想性强、富于时代精神、具有较强艺术感染力的摄影作品，在艺术创作和艺术欣赏中提升愉悦感和成就感，提高素质，实现自我培养、自我成长。要用优秀摄影作品传递和倡导‘真、善、美，勤、勇、新’的文化内涵，让人们在共识与共鸣中感受创作主体透过镜头表达的鲜明情感、思想内涵、精神力量及价值追求，潜移默化地接受积极影响和熏陶，提高自身的文化素养和品格修养。”愿所有的摄影人共勉之。
观者懵懂的这组照片何以在评委眼中“脱颖而出”？请看评委们的“看法”（图5）：“李俊作品，片子整体一致，单张也很强大。作品的创作，长达四年。拍摄的题材，为灰尘的痕迹，此一选择让摄影师直切摄影之根本——时间之流逝与变化之必然。评委会感到，清晰的不是创作的念头，而是其执行。作品色调微妙，构图简约，或有意大利静物画家乔治·莫兰迪之影响。它让人看到，局促一室之内，拈取寻常日用之物，也可创作出有趣的影像。”[2]

图5：关于李俊《无常时》评委会评审意见，来源三影堂摄影艺术中心网站截图。

请问哪位评委理直气壮的站出来解答：“单张也很强大”如何感知？ “创作出有趣的影像”有趣在哪里？“清晰的不是创作的念头，而是其执行。”评委看中的是“不是创作的念头而是执行——长达四年”？那是不是有人超过他拍摄年头就可以代替了他呢？时间固然可以沉淀作品，可以让作品更成熟更厚实，但没有清晰的创作念头的拍摄，其照片怎能成型，更何谈成熟与厚实？就是这样的在评委眼中“清晰的不是创作的念头”的照片获得了本届三影堂摄影大奖，其结果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了呢，还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其实都是强词夺理挣面子。看着评委们的“理由”顿生荒唐之感。原来评奖也可以当小孩过家家玩儿。也许只有“色调微妙，构图简约”尚能站得住脚，却是“文胜质则史”的下场。“有意大利静物画家乔治·莫兰迪之影响”，艺术创作要汲取前人的精髓，可以学习乔治·莫兰迪静物作品创作，但千万不要落入其窠臼。意大利美术教师乔治·莫兰迪终其一生的静物写生都是那几只瓶瓶罐罐（图6），难道我们的照片也要如此？可以学习，但切莫奉为圭臬。需知依葫芦画瓢，画虎不成反类犬，学不到精髓而学皮毛者最可怕。#p#分页标题#e#








图6：乔治·莫兰迪静物习作写生

面对李俊这些“看不懂”的照片，不是观众修养不高，而是创作者的创作编码背离了欣赏者的解码系统。艺术创作的终极关怀不是孤芳自赏，而是人类共享；不是少数人的把玩品，而是要惠及大多数人群。创作者不能为了所谓的标新立异而走向两极，让晦涩难懂成为作品的标签。作品的含金量不在于让人难懂的程度，所以创作者切莫误入歧途让自己的作品乱码！
作为摄影比赛，其主办方要知道，自己的评选结果对摄影人，尤其是摄影价值观处于徘徊与形成、定性阶段年轻人具有一定的导向与塑型作用，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机构作为主办方。我们要勇于担起这份责任，但忌误导，一定要纵横向相结合，而不是以个人偏好进行碎片截取加以倡导或暗示。我们“鼓励创新突破，提倡不同形式和风格的自由发展，提倡不同观点和学派自由讨论、相互切磋、取长补短、共同进步”，创作“要博采众长，借鉴吸收世界各国文明成果，勤于汲取、善于积累”，但摄影创作不应是一味跟西方风，追求一时的时尚，或将某一时期的过时货拿出来秀场，这是没有出息也是没有出路的。当我们不适应或还不能够坦然的穿上西装革履时，何不着一袭长袍，立足中华文化丰沃土壤，挖掘鲜活的方言式影像表达，探索中国特色的影像道路，秉持敏锐的目光和宽广的视界，为时代留影，为人类编码，这是摄影人及摄影机构该为之举。


参考文献：
[1]来源：http://photo.cpanet.cn/index.php?youthimg.ygimage.yid.101.ctype.yaid.typeid.106
[2]来源：http://www.threeshadows.cn/ts_awards.html
[3]文中引文引自王瑶中国摄影家协会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工作报告《深入学习贯彻党的十八大精神为发展繁荣中国摄影事业努力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