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摄影金像奖(简称“金像奖”)是经党和国家荣誉表彰工作机构批准,由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和中国摄影家协会联合主办的摄影领域全国性最高个人成就奖...[更多]

我的摄影历程与思考

钟国华

1979年底入伍时我刚满十八岁,新兵集训后我们就来到深圳特区。我服役的部队完全是因为建立深圳经济特区而成立的全国第一支武警部队,我被团部机关挑选到电影组当了一名电影放映员。对摄影感兴趣源于我的电影放映职业,电影放映前要倒片和检查影片,看单格的影片感觉就像看幻灯片,通过电影机放映出去的影像,有些风景和人物的画面非常美,因此我就把摄影作为自己的爱好来研究。我平常给战友拍一些生活照,冲印后战友看了都很满意,因此增强了我的信心,开始我摄影追求之路。特区火热的生活激励我有意识地拍一些反映当代深圳生活的摄影作品。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深圳特区的发展速度很快,城市建设日新月异,三天一层楼的“深圳速度”就是在那时叫响的。当时我想创作一幅表现深圳经济特区迅速崛起、发展和腾飞的具有“时代象征”意义的作品,于是从特区建设题材中提炼、升华出艺术表现主题,经过反复构思,多次修改设计草图,最终在一张底片上采用多次曝光拍摄不同的场景、摇升相机等技巧完成我的构想,画面内容充满着一种生命的激情和升腾的力量,是特区人奋发向上、开拓进取的精神写照,完整地表达了我象征主义和浪漫主义色彩结合的创作意念。这幅作品《升腾的特区》,1984年参加在北京举办的“第十三届全国摄影艺术展览”中获得银牌奖,受到了部队和深圳市政府的表彰和嘉奖。同年,我被提拨为政治处宣传干事,成为一名专职的摄影干部,军旅生活成了我从事摄影工作的一个起点。

1990年我转业到深圳国际展览中心工作,地方生活的自由度开阔了我的视野。1991年我和著名摄影家侯登科、于德水、杨延康等结伴到西藏釆风,藏地的自然环境、人文景观给我留下极深刻的印象,尤其是藏民族生存于世界之巅的顽强生命力,以及他们对生命、对生与死的诠释,给我心灵上产生了巨大的震撼。从此,我与藏地结下不解之缘。在后来长达25年中,我走遍了西藏、青海、四川、甘肃等大部分藏族人聚居地,累计拍摄了各种胶片10万多张。我从早期拍摄藏地的自然风景和人文地理的表象开始,到后来深入生活走进偏远农牧区和寺庙,去关注、贴近和感受普通的藏族人的生活。在藏地多年的拍摄中,我和藏族朋友结成亲友般的关系,每一次到藏区,我都会给当地的老人带些他们需要的药品和茶叶,给孩子们带些食物和小礼品,与他们同吃同住同劳动,感同身受地体验他们的生活、情感和礼仪。从生活体会生活、从生命体悟生命。真正融入当地老百姓的日常生活当中,放低身段,从内心深处尊重他们,以平视的眼光对待他们,并将其作为自我的精神归宿。

对藏地的感情和感悟越来越深,对题材的理解也越来越清晰和深刻,我的生活和摄影观念发生了明显的转变。我开始专注黑白摄影,认为黑白影像所蕴含的古朴影调适合表现藏地人文题材深沉、凝重的氛围,其本质的表达更能引领我们心智宁静的感悟和想象力延伸。我的视角逐渐变得平实,不再在意光影艺术的创造,而是以质朴、自然的心态和写实的手法,记录藏地变化发展中的那些饱含人本、人性的凡俗生活以及行将消失的生活方式。我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观察和思考我的拍摄主题与内容上,坚持在创作中抓取有意义、有思想的画面和细节,力求通过整个专题的照片来构建自己的作品。我希望透过镜头去关注在严酷的自然环境下藏族百姓真实的生存状态,他们的宗教信仰,他们与自然的关系,与寺庙、神灵的关系等等,从他们日常生活的场景、宗教仪式、精神世界的瞬间再现种种,以平静、自然、朴实的画面去呈现藏地僧俗信众日常生活的诗意、尊严和神圣性,表达自己对藏地生态、人的命运以及生死轮回的思考。

摄影是一种表达思想和感觉的载体。它是不需要炫技的,真诚的内容和表达对此具有决定性。在我看来,人文影像拍摄不是简单直白的记录,而是带有一定“评价”目的,并且注重摄影语言的运用。艺术是一种语言,内容与表现形式则是一种符号,如何利用这种符号塑造表达的感受才是首要的重点。在具体实践中,正确、深入地理解题材,运用恰当的摄影语言成了我完成作品的重要部分,对于人性、人的命运的深刻关注决定了人文摄影作品的艺术内涵及社会价值。人是这个客观世界上最复杂的个体, 共性显而易见,个性不容忽视。因此,如何从看似拥有共同特征的被摄者身上找到最独特的,最值得拍摄的个性色彩,是人文摄影的一个难点。好的观察力是需要摄影师内心储存足够丰富的人生经验,仔细观察,长期积累,这样才能在瞬间感应到有意味的情节并迅速拍下来。在拍摄的当下,被摄者处在一个他一生中不可能重复的时刻,神情、肢体、动态以及与周围环境的和谐或冲突,都成为时间和空间在这个被摄者身上留下的独特印记,影像在那一瞬间,成为了照片。这也是我对于被摄者最具个人化的诠释。我讲述的只是属于我眼中的他的故事。事实上,观者会从作品中人的状态上解读出一个完全属于观者的故事。这就是奇妙的地方,经过时间与空间的转换,一个凝固了的瞬间被物化了,变成了一种能引起心灵共鸣的艺术符号, 甚至是一种鼓励与寄托。

多年的人文摄影创作中,我一直坚持学术性、文献性和艺术性并存的原则。对于人文摄影的理解,早已超越了对于摄影艺术表象的视觉冲击力以及形式感等盲目追求。我期望影像的叙事性和画面的瞬间结构完美统一,作品有一定的深度和信息量,能够揭示生命的形态和人生的喜怒哀乐。我的视角始终都在关注人、关注人性,我要用摄影语言来表达我的世界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