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矿山上的黑白人生
                旷惠民  摄影/文

    在中国很多非法开采的小矿山上，矿工们每天都在生死线上行走。除了要在恶劣的环境下辛勤劳动，频繁发生的事故也威胁着生命。这些煤矿对某些人来说轻于鸿毛，对于矿工们来说却是重于泰山。他们所面对的只有黑白两个世界，惟有安全走出矿井才露出微笑。

一顶黑黑的安全帽，压弯了你疲惫不堪的脊背；
 一身黑黑的旧衣裳，遮挡不住你青春暗淡的黑；
 一道黑黑的矿井门，关住了门外蓝天白云的美；
 一堆黑黑的煤，给你一个别样的黑，别样的黑……
                  ——矿工歌曲《黑黑的你》

    中国很多小矿山隐藏在山区，由于那里矿产资源丰富，技术设备简单，开采成本低，在利益的驱驶下，许多非法小煤窑遍地开花。能够承担下井挖煤这样繁重体力劳 动的矿工都是来自偏远贫穷山区的农民。它们的生活就像这首歌曲所唱的一样，所面对的只有黑白两个世界，七彩缤纷的天地与他们无关。
    我所记录的几个小矿山位于湘中、湘南以及湘黔交界的山里。这些矿工们主要来于湖南、四川、贵州、湖北山区的农民兄弟。从2004年到2008年，我十次几 行走在这片黑色的土地上，记录下小矿山发生的那些让我终生难忘的故事，用影像去表现这些农民矿工们的喜怒哀乐和悲欢离合。它使我对人的生存意义和矿工们的 生活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这些矿工们背井离乡，放弃父辈耕作的田地，告别妻儿老小满怀希望地走进矿井。他们吃苦耐劳，有着坚韧的毅力和顽强的生存能力，吃住在简陋的工棚里。每天要 在矿下工作10多个小时，用双肩将矿石背出矿井。每个矿工一天要从井下背送矿石1000多公斤，每月可得两千多元工资。这些用生命和汗水换来的收入已经超 过全家人在田间劳动一年的总合。
    尽管下井挖煤是需要冒着极大生命风险的，但为了养家糊口，矿工们已然对此麻木。在一个矿井下，我注意到，一个瓦斯探头上的数字显示为1.2，而矿工们仍在 如常工作。这一数字意味着当时当处的瓦斯浓度为1.2%，按照国家的安全生产规定，瓦斯浓度超过1%就应该停工通风。但矿工们对这些数字司空见惯。在一定 程度上冒险作业，在全国各个煤矿中都是一种“惯例”。
    在远离娱乐、远离女人和孩子的山里，矿工们的生活极为单调、枯燥。他们的生活仿若现代化工厂中的流水线，早上八九点钟入洞，下午四五点钟收工，中间极为重 要的午饭甚至免了——饿的时候，就吃一两块自带的干粮，所需的体力来源和补充，就是入洞前的一顿饭和收工后的一顿饭。除此之外，最惬意的或许就是狠狠地抽 上两口劣质烟，或者是快乐地玩上两把斗地主，或者是冲洗上仅有一桶热水的热水澡……
    矿工处于中国社会的底层，他们的悲惨生活与中国蒸蒸日上的经济极不协调。当中国沿海地区的工厂向全世界销售他们生产的产品时，当都市人搬进高楼大厦并购买 新款汽车时，矿工们正在以生命为代价肩负着开发矿产资源的担子，为维持机器的运转提供能源。他们是一群在危险环境辛勤劳动，为社会、家庭创造价值的可敬之 人。
    矿工们的生活是辛苦的，也是快乐的。快乐的是他们可以和家人分享劳动收获的短暂喜悦；辛劳的是需要经常和死神并肩工作。每次到矿区，我捕捉到的矿工眼神最 多的是刚毅和疲倦——刚毅的眼神是那些即将下井开采矿石的矿工；疲倦的是从大地深处归来的满是黑色尘土的将士。每次看见他们弯曲的背影和满是汗水的脸庞， 心中满是敬佩之情。
    由于小矿井资金投入少，开采条件简陋，没有必要的安全保护措施，经常发生一些塌方穿水、瓦斯爆炸事故。有些矿工在矿井内窒息而亡，丧命他乡。而矿山毫无节 制地过度开采导致生态环境恶化，土地变得更加贫瘠。这些风雨飘的小矿山就如同鸦片一样，一方面吸引着人们去铤而走险，获取利益；一方面却又在吞噬着一些人 的生命。
    小矿山矿工的专题我拍摄了4年，这些照片先后被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和一些反映中国矿工生活的报刊杂志网站大量采用，为改善矿工工作环境和生活条件，关闭一些非法开采矿井起到积极推动作用。我也希望通过这些照片，能让更多的人去关注那些小煤窑里的矿工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