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消逝里生长》是2016-2017年个人独立实验性摄影项目,探讨原始记忆与生命本身之间的连结,植物的元素运用,暗示短暂生命在混沌与消失过程里迸发出的一种新生的力量,在消逝里获得永恒,作品中通过不同材质的运用,试图解除物质的外衣,使之神秘化,并回归生命的本质。
这些照片来自二手市场淘来的老照片,收集的过程持续近一年的时间,每周末穿梭在北京潘家园,大部分照片距离现在50-95年。片中的人完全是陌生的,它们随着时间被生活尘封或者遗忘,凝视着他们的精神面容、着装或是残留的痕迹和裂缝,经常会使我内心一而再、再而三地感到惊叹,甚至产生深深的迷恋。它们在过去的时间里被继续留存下来,消除了原有的谄媚、主张、夸张,那些流逝的旧日时光,它们在来自遥远生命的记忆里依然散发着历经时间雕磨之后属于自己独特的光芒,仿佛一切在此刻凝固。为了使抽象的主题得道更融洽更独特的表达方式,嵌入视阈中的创作媒介呈现方式突破摄影的界限,绘画、装置、摄影多种媒介材料进行融入:首先对老照片进行逐次筛选、翻拍,冲洗放大至合理的尺寸,然后使用丙烯进行手工绘画。
艺术作品是往往是两股力量的交汇点,一股来自远方,一股来自我们自身和我们所处的现实社会,过去的和当下现实的混合,从中有某种新的事物并从中走了出来。从某种角度来说,人在所处的境地与他的意愿之间,在人所希望的与所谓愿望的真实实现之间,总是存在着矛盾,我经常会觉得自己身处错误之地,也从未到达向往之地,但是生命中该来的就这么来了,并不是说在错误的地方就不会产生正确的东西。作品中在混沌里生长出的仙人掌和那些美丽的花朵,意味着诞生、到达、未来,这是延续和轮回的另一种存在方式,他们存在于因果关系中,在因果关系中产生了连接,这是非常有趣的循环运动。每天有很多事物在某个角落安静的消失,那些消逝的生命中最终会生长出另一种新的生命,很多事物在生命里的存在始终超越了我们对他的认知和理解,树木上生长出蘑菇、废墟上长满野草、灰烬里盛开的花朵、也许人们无法预计,这经常也是一种惊奇,所有的语言对此进行未知性探索,或许这是一种回忆,回忆很久很久以前,当人还在海洋里时经历的东西,灵魂仿佛在缓慢地漂浮,那是一种难以叙说的神秘边境,感知那种来自遥远而无法触及的美丽,这是自然的杰作,也许并不完美,但自然本身朝向一个不为我们所知的目标,生命在自然中生长出来,然后又回归于自然,。对我来说,没有世界末日,这是人们为了安慰自己设计出来的一种想法。光总会照进那些黑暗的地方,他们会从历史的尘埃中慢慢走来,以另一种无意识的方式进而去探寻,某物越是处在无限制、不确定的境地中,它就越美丽,随着记忆的生长,作品形象会赋予某些超出自身记忆与认知而存活的东西。
在照片里沙子、腐蚀生锈铁皮的出现,被火烧过的这些残存的痕迹来呈现一种非传统的视觉感官,通过这种实验性方式试图让它回到生命最初的源点,它是对现实自然世界的模仿,。制作的过程中采用和乳胶、丙烯相结合。
沙子原本属于一种充满时间感的介质,石头在自然状态下,经水的作用力长时间反复冲撞、摩擦产生,其成份较为复杂、表面有一定光滑性,被置于沙漠、大海、或被深埋在土壤底部。沙子是流动的、柔软的,也暗示着脆弱的东西,风沙来了,很多事物被覆盖隐藏,或者消失; 风沙去了,某些事物再次出现,某些新的事物重新出现,它们替代了那些消失的东西,任何事物的出现和存在都是有根据的,万物总是处于这种流变之中,小的时候,母亲总对我说,地上的尘土是永远不会清扫完的,现在单单想想这句话就让我着迷。
火,它蕴含着一种观念,原是大自然中的一种自然现象。野火远在人类诞生以前就存在于地球上了,在原始的部落社会,泰雅族民视火为神圣的动力之源,生活垦殖耕种,与火相依,密切结合,可以改变大地之孕育,是人类不能为之大事,还利用火来驱赶洞穴里的野兽,为自己争得居住的场所,火在人类征服自然界中发挥着巨大的作用,掌握了火的使用人们就成了有文化的人,代表光和热,象征大地不灭的生命力,借助它,才有可能制造出某种持久稳固的东西;也象征着摧毁,在大火中,人们惊慌失措,烈火在灼烧,她完全可以摧毁一片森林、一片土地。照片被烧过的痕迹的裂缝,它们好像在呼吸,被引向更深的层面,可以到达地心。火苗燃烧,象征着一种照亮,照片的生命有了温度,但也象征着摧毁,这些仅仅在时间里被留存下来的残片记忆被燃烧,被经历一种持续不断的扭曲变形。
铁皮是生活中比较常见的东西,生锈是由于在长时间受外界而来的介质介入之下分子发挥了作用而形成,这种自然的侵蚀强制性的改变了它原本的样貌,来自外界的介质,与它而言,也充满着破坏性,使它脱离了往日的经验,但它没有完全的消失,只是随着时间的生长最终在腐蚀中成为另一种现实性客观的感性存在,厚厚的斑斑锈迹充满着一种新生的力量,这种力量本身就充满着时间感,对这种残余充满了深深的迷恋。作品里的一切事物都相互联系着,在各自并不符合的时间里进行延展,试图把它引入一个更深的领域。
自然中,万物皆有裂痕,那些房屋的倒塌、大地的开裂、山峦的解体、森林的毁灭,所有的事物均处在一种要被外来的某种事物自然更替或强迫性的使之产生变化的状态,这是一个非常抽象的过程,也是作品需要这种从理智上激发性和深入的过程,于是就有了关于某物从中形成的隐退的观念,新的生命不断的重新生成,旧的关联被消除掉,某些东西处于某种中间状态中,一切都因此而被神秘化。世界本是不完整的、破碎的、甚至消融的,在这里是某种开启也是某种结束,在这种状态下绵延不断,永无休止,这促使自己或观者进行思考,个体处于怎样的生命状态,又怎样构建自己现实与未来的关系。
艺术家里克尔说:“奇迹和痛苦来自另一个地方,并非一切都像人们以为的那样:人们没有把自己哭近痛苦中,也没有把自己笑进欢乐中,你所看见和感受到的,你所喜爱和理解的,全是你正穿越的风景。”生命是极为短暂的,像是绽放后枯萎的花朵;夜空陨落的流星;风雨后的彩虹,匆匆而过,过程中又充满了美好。当我长时间在凝视黑暗,黑暗也回望我,此刻我和它之间产生了一场深刻的、超越时空的对话,生活的意义是自己赋予的,为此我创造我自己的世界,但希望我在自己的艺术活动中建立某种联系,来抵制这种虚无,虽然一切都是自己赋予自己的幻象,不然就活不下去。继续着迷于创作带来的这种宁静、快乐,创造的过程是深不可测的,痛苦、如覆薄冰,也必须有怀疑和不确定性所带来的既苦又甜的勇气,像是在深海里,想不断地往外游,此时离心越近,却离尽头越来越远。一切都归于消解,光亮被囚禁在土地里,人们必须在世界的尽头将它们解放出来。
摄影并文:金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