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拍 百 姓
人类社会的历史是一个发展的过程,由低级向高级发展,由手工业制作向机械化再到高科技领域发展。自古以来人们就十分重视对现实生活、对人生百态、对风土人情给予充分的记录。远古时期人们通过绘画,通过象形文字来记录,使我们对那个时代有所了解,摄影术发明后,摄影成为记录现实事物的手段,保存下来的历史照片,使人们能够从中体会到已经消逝的从前人们的生活状况,使我们看到过去,实在的,具体的、真实的生活映象。
我的摄影作品大多数是以普通的百姓为题材,着力于写实记录各个时期人们的劳动生活和民情民俗。把这些即将消逝的人物事与社会习俗记录下来,是一个摄影者的责任,也是一个摄影者的追求。我所喜爱的摄影方式,就是真实地反映那些存在但即将消失的普通百姓的生活劳作情形。他们的节日礼仪,他们的婚丧嫁娶,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向往追求,他们的过去、现在,都会牵动我的心,引导我的镜头。再说到深处,真正吸引我的,是这些普通百姓在生活中表现出来的质朴的、善良的人性,这种蕴自平凡里的伟大,这些发于简单中的富含,是生命中最值得留恋的珍贵。
从美学角度讲,一个真正的艺术家,不仅能够善于发现美、开掘美、认识美,最重要的是他还要能够准确地表现美。在摄影的艺术门类中,我认为最难表现的是人。即便你使用众多风格样式的拍摄手法,依然很难捕捉到人物最为生动的一瞬,即对人物性格的准确表现,而这种生动(性格)是最有说服力和感染力的。
作为一个独立的摄影门类,社会纪实摄影以社会的美与丑作为自己的审美对象,从丰富的现实社会生活中去选择、发现,能够真实地、艺术地纪录社会生活,并注入作者的审美感受和对社会、对人生的深刻认识,通过对人和事物的最本质的揭示来反映社会生活和时代风貌。
我偏爱这一门类。很多时候,我喜欢镜头中的那种气氛。当你去捕捉人们的欢笑与幸福、善良与和谐的时候,会觉得很舒服。我愿意用质朴、简捷、鲜明的黑白照片去平铺直叙一个生活中的普通场景,因为觉得可以从中去感知与发掘。我始终认为,一幅真正优秀的摄影作品,应源于一个摄影家所必须具有的美好品格,一个美好的心境,一个和适的氛围。
一张照片很可能就是一段历史,一张照片往往蕴涵着一个故事。时光流转,物换星移,我仿佛又步入江南一家普普通通的茶楼,半热闹的酒楼中,我看到一位老人在一隅独坐,桌上的茶壶与碗中的茶已无热气,老人微闭双目,似在满足中品味,又似在悠闲里思忖。在周遭熙熙攘攘中,我忽然间体会到这闲适本身就是一种快乐和幸福,是岁月留痕的同时所赋予人生的感悟。原来生命并不是因人身体的苍老而褪色,不过是在闪光的形式上有所不同罢了。在按动快门的同时,我想更多地留下对人生的期冀与美好的祝愿。
每一个热心于摄影的人,都会不辞辛苦地跑许多地方,去拍摄自己所喜好、所关注的场景事物。每一个新的地方,都会带来新感受,给我新收获。
来到祖国的大西北,耳闻嘹亮的黄河号子,眼见翻舞的黄河锣鼓,有汉子们的彪勇豪壮,有婆姨(妇女)们的柔秀婀娜,这强烈的震撼吸引着我,情不自禁地喜乐,情不自禁地拍摄。在陕北参加当地人的婚礼仪式,除了锣鼓唢呐的唱和,比起城市中的车接车送,更多出了几分质朴和传统美,气氛也格外地热闹喜庆。按照当地习俗,新郎倌在迎亲之日午时以前不可以踏进女方的房门,两位新人只能隔窗相望,这颇有些脉脉含情的味道,大概可以算作一种距离美了。想想多年以后,夫妻俩儿回想起这小小的阻隔,是否会有一丝温馨蜜意涌上心头呢!在这块土地上我拍到了许多百姓人家的寻常生活与生产娱乐,也将那份传统与自然美写进了镜头。我的镜头里多老人与孩子,因为老人代表着睿智,有着历经人世沧桑的领悟与宽容,孩子代表着活力,充满着梦想与对未来无邪的期望。不论男女老少,人人和睦相处,处处透着祥和,即便少些金钱,谁又能说这不是幸福?所以当我拍土净这一内容时,我被人们的虔诚所打动,为仪式的庄重而肃然;拍社戏时,又因观众的投入而屏息,为人与戏的融合而感叹。再说道陕北饸饹面,滋味独到,而压饸饹的过程也是趣味多多,更重要的是,作为食文化的一个部分,其存在的本身就值得关注与庆贺。
去其他的地方也是一样。我去过贵州岜沙苗寨,这里的人们千百年来,很少走出云贵一带的大山。最常见到的是吊脚楼、贮水池、晒粮架、石臼木椎、糯米粑粑,以及穿着本民族服装的男男女女,贫瘠的土地与不屈不挠、隐忍坚强的民族性格培养出独特的风土民情,这朴实简单的生存里更有一种长久恒在的与大自然相通的感人力量。我总是去拍摄那些普通的村民,正像是感应到了这种力量,从而着力去做一些事情。
在云南六库地区为拍摄少数民族傈僳族人民生活而途经福贡时,吸引住我的是傈僳族人保持至今的传统过江方式“溜索”,他(她)们顺一根钢索利用手中的挂钩一瞬而下,横渡怒江,这对我们来讲既惊险又恐怖。然后,我抓拍到一个更为惊险的场景:一个肩扛自行车的小伙子居然也用溜索滑过了江,最后安然无恙——这实在是让一般人含糊的交通方式。
江南的柔美与塞北的雄浑造就了各方百姓观念上的差别与性格上的迥异,体现在镜头里便是多姿多彩,便是变化万端,便是大千世界
随着时代的变换,人与物都在适应加速度发展,许多原有的居住环境、生活方式、民俗民情、服饰用品都在发生变化,腐朽的被淘汰,有些珍贵的也在淹没。所以一种紧迫感也在时刻督促着我,更多地拿起相机,力求有所补益。
摄影并文:于志新
于志新,生于1955年,现任新华社中国图片期刊社副总编、高级记者。
于志新自1979年起开始摄影创作,作品大多以普通百姓为题材,着力于写实记录各个时期人们的劳动生活和民俗风情,将这些即将消失的人物和习俗保留下来。作品《日暮踏归途》入选十三届全国摄影艺术展,有个人作品集《京杭大运河》、《消逝的影像》。本人于2003年获中国摄影家协会“德艺双馨优秀会员”称号,2006年获中国摄影家协会成立50周年“突出贡献摄影工作者”称号,2007年被中宣部、人事部、中国文联授予“全国中青年德艺双馨文艺工作者”称号,2008年获中国记协“从事新闻工作30年”荣誉证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