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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这张照片才能被称作肖像

来源:中国摄影 责编:文 任悦 2014-01-20

 

我写博客,完全出于自己喜欢,但每次写作的时候眼前都有一群读者的样子。就凭留言里的三言两语以及平常的来来往往,读者是谁,我心里都能勾画出大致的模样。有的时候,某些文章是写给特定的读者,我觉得他们肯定喜欢,写着写着会笑起来。当然,也有哭的时候。

因为每篇文章都有和读者说话的意思,所以那些被粗暴转载的文章让我愤怒的原因,倒不是版权被侵犯,而是想和小编发火:喂,这篇文章不是写给你的读者的。

我的这种日久生情完全来自虚构的现实,而人们在现实世界里交往,嫌恶或喜欢,就是那么一刹那的事儿,非要把这个时间拖久了,到“老相识”的地步,就是一种“职业化”、不得不存在的交往了。

老相识之间,对方变胖了还是变瘦了,衣服穿反了或者袜子少了一只,通常都看不太出来。双方都一副麻木的样子,大脑里对方的形象十年都不会变。我以前拍照的时候,每次都会抱怨被摄对象留的时间太少,三五分钟拍不好,但真要给我一个小时,却更糟糕,状态会越来越差,眼前的人类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越来越不像人类。

给一个不能激起情感火花的人拍照,就像是给领导写一份工作报告,这个过程还是越短越好吧。

我本来对纳达夫·坎德(Nadav Kander)感觉一般,觉得他就是一个商业人像摄影师,技法精湛而已。今天早晨看了一段他的访谈视频,好感加了十分。一方面是从虚拟到现实,看到他真实的样子,觉得还蛮好,另一方面,则对他言谈中的一些观点颇为认同。

最近和几位摄影师聊天,心里就有个困惑,究竟怎样才能拍出一张好的肖像?似乎结果从来都是显而易见,好人像或坏人像一眼可辨。我的一个毒舌朋友评价某些被其创作者称为环境肖像的照片——这不是肖像,就是一个人站在一个地儿。

但那些好人像究竟是怎么拍出来的呢?难道不也是一个人站在一个地儿么?纳达夫说,他拍摄之前从不准备。该怎么化妆,布置场地等等,都由自己的助理和对方公关搞定。他会“裸身”前往。

我曾经一度也对那种使得拍摄神秘感全无的准备工作持怀疑态度。当然,对于刚刚开始工作的新手来说,你也不得不这样,否则更加手忙脚乱。但工作时间长了,你肯定会迫切希望自己麻木的神经能够被浇上柔化剂。昨天下午喝了一杯过浓的咖啡,搞得心动过速,我却暗想,这不就是当年每次去拍活儿时的感觉么。要是摄影不再给你带来冒险的感觉,那你得和自己的老相识谈谈了。

那句特俗气的“名言”说:摄影是一门遗憾的艺术。纳达夫却谈到,他常常会发现自己试图施加在对方身上的布光完全不起作用,但这不是遗憾,因为你此刻才会发现,原来对方是一个和你想象中不一样的人类,你要换一个方式沟通。不过那不一定就是讲话,其实人类之间有很多沟通方式,比如眼神和身姿都可以用来说话

噢,不!你让我去看他的眼睛?

对视是艰难的工作,取决于你是否真的愿意去看,你是否有一个成熟人类的能力与能量去看。太多时候,你只能看到一个满面憔悴的摄影师,背着沉重的行囊,里面装着沉重的器材以及对生活的各种愤怒,他面对的是一个讨厌的,虚伪的,奸诈的或者也是同样疲惫的人类。这两人怎有可能对视?也就只能依靠绚烂的影棚灯光和华丽的道具才能让这个拍摄像是一个拍摄了。

纳达夫说,当现场两个“人类” 情感和大脑都有所连接,很近的距离,你们彼此信任,这个时候,那照片才能称之为肖像。

没有人类,哪来人像?但我们现在的生活中,有生气的个体实在太罕见。这样看来,大多数情况下,我们那所谓的人像拍摄,也就只能从浓咖啡中找找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