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业界热点

◎马良的移动照相馆:这不是一次远行

来源:《DI 设计新潮》王雯婷 责编:未知 2012-05-14


    八成新的康铃轻卡被涂得全黑,改装成一个2米乘4米的货柜,货柜里分门别类装满灯笼假发、汽球飞盘、古旧戏装、羽毛面具……还自带一台小型发电机。这是一间可以移动的摄影工作室,靠着它们和其余装备,摄影艺术家马良要用7个月时间完成中国大陆的穿行,在沿线城市的临时场地上搭建起戏剧舞台般的梦幻布景。了解和喜爱马良艺术的人都可以报名成为他绚烂幕布下耀眼的主人公,一张免费的原版照片——就是他为那些期待绽放的普通人送去的甜蜜礼物。

 
    开着卡车去创作

    2月13日,上海松江泗泾的工作室里,马良正在指挥助手装车,从淘宝上花60块买来的军大衣刚刚到货,搪瓷饭盆和茶缸子摆了一桌。这是他为“移动照相馆”工作人员购置的统一行头,车、道具、摄影器材、布景板,一切行程所需的装备均已到位。出发在即,马良和助手们最后盘点着琐碎的未尽事宜,力求把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在离开前消灭干净。

     “2月17日启程,花7个月走一遍中国,第一趟3个月,首站苏州,之后往北一直到北京;经锦州、沈阳到锡林浩特;再从银川出发至丽江、南宁,最后从广州一路上行,过广东福建两省回上海休整。”马良及助手详细描述首发行程。

    这个计划有一个浪漫而好听的名字:移动照相馆。开上一辆满载着装备的大篷车,把老式照相馆里固定的布景搬到户外的临时场地上拍摄。尽管一路上花钱的地方颇多,经费却十分有限,马良还是组建了一个华丽的拍摄团队:1名摄影师、1名摄像师、3名助手、外加1位司机。一起塞进改装的两辆卡车里。按照“流浪艺人头子”马良的估计,这些精心准备的服装、道具、布景板加在一起,一共可以变幻出50套不同的拍摄场景,拍摄场地则由沿线城市友情提供,当然,免费解决食宿问题的会优先考虑。沿线城市的任何人都可以通过微博报名参与,所有照片即拍即得,分文不取。

    听上去疯狂壮丽的行动,并不是什么公益人士的爱心之旅,为那些偏远山区没钱拍照的人留下一份彩色的纪念,或者带有某种社会关怀式的崇高使命,让自己的作品走近那“沉默的大多数”身边。你甚至可以认为是这些群众免费充当了马良的摄影模特,但马良对摄影模特的挑选,可是有条件的。“我只为那些懂我作品的人拍摄。同意按照我的方式拍摄是合作的基础,不同意那就不必参与。”马良说。

    所有的行动计划和操作方式都表明,“移动照相馆”首先是一次创作,并且延续了马良一贯的创作脉络。这个计划的酝酿、产生、发动、执行,沿途过程和最终结果,都可以看作是马良观念艺术的动态呈现:即艺术不应仅仅作为美术馆或画廊空间里展出的作品,被少数人观看品评,而应将创作放置到更大的语境中去,与更广阔的人群发生关系。

    尽管如此,马良未来还是准备用一个展览作为“移动照相馆”的汇报总结。“这些沿途省市拍摄的照片都是素材,我会在此基础上筛选,但我们不做后期,因为经费有限。”他对记者说。为此,他还专门拟定了一份肖像授权使用协议,以便这些照片今后能够以马良作品的名义出现在公众视野里。

 


    突破之旅

    魔幻色彩、油画质感,强烈的戏剧冲突和飞扬的镜头语言,这些差不多可以看作是马良风格的一种概括呈现。他的作品不像摄影而更像是美术作品,有着极强的个人印记和抒情气息。

    上海弄堂里孤独孩子的灵魂起舞,田园牧歌中寻求自我的迷失少年,马良的创作大多来自于个人成长的独特经验。尤其擅长运用超现实语言,在冲突和虚幻中表达现代人那种绚丽、张扬的个性,以及由此产生的孤独自我。

   《棉花糖上的日子》里艾米丽式的奇思少女,《邮差》中保守了太多秘密的废黜国王,《草船借箭》中跪地已死的精神雕像……无论是青春记忆的甜蜜酸楚,魔幻梦境对现实的苍凉隐喻,还是对传统和文化断裂的深切哀悼,马良作品中总是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怀旧气息和历史记忆,独特的语言风格并不在于技术的处理,而是他强大的叙事能力。

    但是,与所有仰赖个人经验进行创作的艺术家一样,在全部的生活经验、热情感动被一次次使用,阐释,掏空之后,如何让自己的创造力和想象力不至枯竭,艺术生命充满活力?事实上,观察马良近几年的创作生产,无论节奏还是数量都比从前减弱了许多。采访中,他亦将自己这几年的表现称为“玩儿着做”。从商业广告导演转型为独立艺术家,8年的奋斗挣扎,按照一位沪上艺术圈资深媒体人的说法,马良也算“比较成功”型艺术家。然而,迈入不惑之年的马良显然并不太认同这样的评价,他更愿意将自己看作是不进入艺术中心的边缘艺术家。1972年出生的他,今年刚好40岁,焦虑与倦怠,迷茫与无奈,对于体制身份的渴望和稳定生活状态的回归,均不同程度在这位艺术家身上展现出来。迈入这个人生阶段的马良,显然需要收获一些新的力量和感动,来抵抗物质社会的消磨,以及个人创作上的乏力前行。

    从这个意义上说,移动照相馆计划本身也是马良创作上的一次突破,用身体力行来激发创作灵感,完成艺术道路上新的启程。

 

    导演,匠人,行脚僧

    事实上,从2011年初起,马良便有了这样一个计划:建造一个我的“私人照相馆”。这座照相馆保留传统的更换布景摄影方式,但也加入他制造的有趣情境和戏剧体验。一开始,他想在自己的工作室里搭建一个,相关作品发表之后,不少人表示关注和好奇,这让马良有了把照相馆搬到各个城市去,在移动中拍摄的创作想法。

    对于马良来说,移动照相馆就是一个移动的舞台,有人表演,有人观看,有人品评喝彩。临时搭建的戏剧场景,尽管简陋,却给了每个普通人一次上台演出的机会,借助布景服装和道具灯光,他们得以装扮成太空超人、名媛闺秀、陆军上校、旧式书生……演绎现实生活中那些个想做而不能做,努力而未能达成的——理想的我,为平淡无奇的生命增加一点不同寻常的色彩。

    对于马良来说,移动照相馆就是一个移动的舞台,有人表演,有人观看,有人品评喝彩。临时搭建的戏剧场景,尽管简陋,却给了每个普通人一次上台演出的机会,借助布景服装和道具灯光,他们得以装扮成太空超人、名媛闺秀、陆军上校、旧式书生……演绎现实生活中那些个想做而不能做,努力而未能达成的——理想的我,为平淡无奇的生命增加一点不同寻常的色彩。

    而作为导演的马良,他观看自己的艺术发生,指挥安排场景,调动现场气氛,与“演员”沟通。在镜头摄下的那一瞬间,他与被拍摄者之间建构起一种新鲜有趣,即时发生的互动关系和情感体验。因为照片拍完就会现场打印送给“模特”,马良可以马上从被拍摄者眼中判断出这张作品的价值,他们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期望落实还是满心挑剔,为了能够让这些“绽放一次光彩”的普通人满意,“值得用最绚烂的形式,穷尽所有力气”。而这样的操作方式,也让马良的创作真正走入别人的生命,放大了作品本身的意义。

    “像个匠人那样,用自己的手艺和辛苦为别人服务。”马良说。匠人式的生存,有信任、依靠、对诚实劳动的尊重,以及对价值传统的坚守,这对早年扛着机器辗转各地接活,如今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工作室的马良来说,似乎是早已不曾温习的宝贵功课。因而这一次的上路,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马良对最初创作之路的寻找和回溯。究竟为什么活着,为什么非要创作?仍然是这些从少年时期就开始思考的问题,马良这次要尝试用行动给出定义。

     “这不是一次远行,我只是想把汽笛声还给远方,把无家可归的我还给我的少年。”也许是动机难免被裹挟上悲壮的意义,马良在微博中用自己创作的小诗表明心迹。远行或折返或许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他需要用这种行脚僧式的贴地行走,唤醒力量疲软和痛感缺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