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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柯达时代:胶片摄影师的爱与哀愁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作者:何东仁 责编:影子 2012-04-06

 

2012年1月19日,柯达公司申请破产保护,图为行人经过美国纽约时报广场一块巨大的柯达广告牌。新华社记者 王雷 摄

    2010年年底,美国堪萨斯州小城帕森斯一家名为Dwayne’s Photo的冲印店,为《国家地理》杂志摄影师史蒂夫·麦凯瑞冲洗了他拍摄的世界上最后一卷柯达Kodachrome(克罗姆)胶卷。曾作为《国家地理》杂志摄影师“御用胶卷”的克罗姆因为数码影像技术的冲击,在其74岁的时候宣告寿终正寝。

  正如大厦将倾或者大堤欲溃,对于全球影像行业的巨头柯达来说,这只是开始,而不是结束。今年以来,关于柯达的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先是股价低迷,接着是宣布破产保护,然后传言要靠出售专利度日,在胶片摄影的拥趸看来,还有宣布停产三款反转片产品E100G、E100VS、Elite Chrome Extra Color 100……某个角度来看,柯达成了数码影像时代传统摄影命运的一个缩影。

  七八年前人们还在讨论电子影像是否算是摄影作品、数码能否最终代替胶片、数码的宽容度与胶片相比如何,现在,几乎所有的人,包括胶片摄影的痴迷者,都会承认数码大势浩浩荡荡,都会在手边备一台哪怕是卡片型的数码相机了。

  影像技术疾速发展,越来越属“珍稀动物”的胶片摄影一族能否继续坚守,甚至在未来胶片不断停产的大环境下如何保障其摄影载体的供应等,成为业界关注的话题——前些年这样的担忧或是“杞人忧天”,但现在的确属于“未雨绸缪”的思考了。

  手工活其实是技术派

  2009年初,位于亚洲最大图片产业基地——北京竞园内的东西印记画廊,在为付羽、路泞、彦彰、卢恒、魏来等青年摄影师先后举办摄影个展之后,又将这些一直坚持胶片拍摄、手工暗房制作的摄影师的精品集纳,以“我的放大机”为题集中展出。策展人李一川带着些伤感写道:“《我的放大机》是对离摄影远去的传统的回望,充满热烈与放肆,在他们的纸张上,我们期待现实主义的魔幻,质朴里的奢华。”

  对于这几位名声不小的摄影师来说,可能拍什么、怎么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摄影技艺传承,是基于技术层面的摄影语言的系统研究,沉浸在传统经典技艺的乐趣中,看似有些“遗老遗少”,却实属个人诗意体验的审美理想。知名的评论家、策展人姜纬评论道,“我理解他们有意识地使用这种非时间性,去表达处境和命运的不变这样一些非常重要的诗意。在某种意义上,我甚至觉得没有这种特性,就几乎无法表达摄影特有的诗意。”

  这几个摄影的志同道合者背景不同:路泞是个“北漂”,在一家媒体担任图片编辑和摄影记者;卢恒曾在某省的驻京办谋职,后来换了几个工作;魏来仍住在吉林长春,职业不定;付羽和彦彰都是身价不菲的商业摄影师,彦彰还在中央美术学院里担任教职。除了工作之外,他们的兴趣全在于此,坚守与坚持,让他们成为这个浮躁影像世界的另类。

  以付羽为例,手工印相已成为支撑其影像风格的基础之一,因为延续传统,他可以和身在美国的摄影大师罗伯特·弗兰克成为至交,可以在旅美收藏家靳宏伟收藏的20世纪摄影大师《原作100》展览现场作为唯一的中国代表,开展“习作:付羽的银盐练习”工作坊。这既是在向大师致敬,也意味着旧的传承与新的研修。

  其实不止是传统暗房,一些年轻的摄影师甚至开始再向上回溯,尝试采用更古老的湿版法、铂金法、晒蓝法等技术工艺,用以实现与自己内心境界相适应的那些影像表现。骆丹的用湿版摄影工艺呈现的《素歌》在2011年获得“第三届侯登科纪实摄影奖”、入选“TOP20:2011中国当代摄影新锐展”并在多地展出,或许,对他来说,技术手段并没有那么重要,这只是对于他自己内心之旅的摄影外化,但其探索却让我们看到新锐的摄影师群体对于技术极致的追求。

  2005年在中国第十一届国际摄影艺术展览中获得金奖的宋举浦作品《五台山龙泉寺汉白玉牌坊》,手刷银盐直接印相工艺形成的影像不仅征服了在场的中外评委,而且在翌年的国际摄影艺术联合会(FIAP)第28届黑白摄影双年展中获得唯一的金奖。对于这个在部队任职的将军级非职业摄影家来说,类似的技术工艺探索俨然有着一种在摄影过程难以体验的乐趣。

  对于胶片摄影的技术一派来说,暗房是必须的配置,哪怕局促生活着的他们再次像上世纪80年代的同道一样将厨卫加以改造来实现。他们更需要同道的交流与互动,比如十余年前摄影家陈光俊等与几个玩大画幅相机的朋友成立经典黑白摄影工作室,比如海南一帮年轻人成立了湿版摄影俱乐部,再比如当红的摄影新锐们在传统摄影技术探索方面的惺惺相惜。

  他们关注的是影像的素质,注重的是工艺流程的严谨和结果的精到,有的甚至迷恋到了发狂的地步。色影无忌网在采访付羽时,曾问及其舔一下胶卷就知道是什么品牌的传闻是否属实,付羽未正面回答,但他说,封120胶卷的胶条,味道的确不同。

  卢恒在个展前言中写道:“每当我在冲洗胶卷等待晃动罐子的间隙,脑子里就会回想这一次去过的地方,看到的人和事,一些支离的片断就会在眼前囫囵滑过,害怕忘记了什么,也担心技术上出了差错;到了暗房里,在红灯下看着影像从棕色显影液里渐渐地显露出来,深黑的线条和暗淡的细节弥漫于纸上,越来越沉,就好像能触碰到我,触碰总是复杂的,说不清也道不明,但每次都像是推了我一下,让我继续朝前走……”

  这样的乐趣,或许只有当事人自己能够深刻体会。

  小资范儿的个性追求

  千万不要以为胶片是老古董级的摄影用品,也不要认为只有纯粹的、职业的、古朴的摄影师才会用胶片玩老式相机。在当下的年轻人中间,在具有小资情结的文艺青年中间,胶片摄影绝对是时尚的潮流之一,难怪有网友在微博中这样调侃——小资三件宝,胶片黑胶机械表。

  玩胶片相机的年轻人,大多数是从小接触摄影,且多受家人或朋友影响,曾经有过胶片摄影时代的手感体验,时至今日,虽然多种时尚的数码相机和新鲜玩艺儿都过手了,却仍回过头来钟情于胶片拍摄的那种不确定性和等待过程。

  另一个层面,曾经的间谍相机和LOMO摄影风潮等在数年前兴起,让过期胶片的影像感得以呈现,满足了一部分年轻人群的个性追求。现在可供下载使用的各种手机摄影软件应用,其效果大部分与胶片成像风格相关,即便这样,仍不能代替传统胶片相机的感觉。网友“UHO-上置美兰优湖”在新浪微博上这样写道:“比起数码相机的工整,小清新玩的相机更多了一份小资的情调,一种轻松惬意的生活态度,爱生活,爱自由。他们的相机外形纯净,独特的色轮系统,将各色滤镜置于“你”的指尖,轻轻一拨便能潇洒变换颜色滤镜,挥洒自如。或许LOMO正合适,介于传统与时尚之间的胶片相机,拍出的照片带有鲜明特色式暗角。”

  可以肯定的是,快节奏生活中的年轻人用胶片相机,绝对不是为了实用和传播,而是要那种范儿。一位年轻女摄影师在接受网易采访时也说:“一个信任文艺的人,骨子里往往有天真的东西,这个东西,让他们不适应生活,不够圆熟合群,但是却可以让人们在他们的镜头里看到温暖的影像。而用胶片拍摄的摄影人更是拥有这样的鲜明特点。避开浮躁的社会,用胶片谱写自己的生活乐章是多么宁静素雅的事儿。”

  至于从数码相机入门转而迷恋胶片机的,多数跟他们追寻“慢生活”的心理有关,更跟胶片相机初次入手时的手感和拍摄时的听觉触觉等因素相关。在关于胶片相机用户的一次小调查中,网友“Cici”认为,胶片机没有“回放”功能,你不知道你当时拍出来的效果是怎样的,只管用心地拍好每一张,而后等待冲洗出来的惊喜,或好或坏,充满了期待。当胶卷冲洗出来,当拿到片子的时候,之前拍照的场景,在时隔一段时间又再一次浮现在你的脑海,更多时候,你是在回忆、感想。网友“Xpress”则认为:胶片的成品更加有质感,是像素所不能替代的,相纸和阳光的感应,就好像魔术,不用PS,就可以让一切都变得很美。

  青年摄影师、策展人章翔鸥写道:“于我而言,用回胶片相机,甚至用那种由于缺少操纵性还需听任运气的LOMO拍照,更多的只是对自己工作状态的调剂,我就是想慢下来,多一些不确定的感觉。”

  怀旧者与大潮流的博弈

  章翔鸥在一篇题为《进暗房,是一个态度问题》的专栏文章中这样写道:“千百年来,人类绝大多数的技术进步都在挑战自我的欲望极限,但这些进步并不一定就必然推动艺术也产生相应的进化,相对那些二进制编码组成的数字影像,这五个人(指付羽等5位摄影师)照片上那些由银盐颗粒所组成的简单而又复杂的影调层次,似乎更能代表着仅仅属于摄影的特质。”

  这样的话语多少有些怀旧的留恋味道。胶片成为部分摄影从业者及文艺青年的精神家园,就像一种宗教。面对柯达破产保护的消息,有摄影爱好者在国外社交网站上感叹,“让人悲伤的是,我们的孩子有一天可能不明白何谓‘柯达时刻’”,因为柯达某种程度上,就是传统摄影的代名词。有网友发现,即便没拍过胶卷的年轻摄影师也会对柯达的渐行渐远感到遗憾。

  收藏家靳宏伟认为,柯达目前的境况对世界摄影界产生的影响是“一声叹息”。胶片时代的没落是个不争的事实。摄影出现以来曾经发生过两次根本性的革命,一次是胶片的出现,另一次是数码。柯达生于胶片,死于数码,符合唯物主义的观点。

  仿佛是应了这种情绪,媒体也在借柯达的境遇说胶片摄影的事儿,不断有胶片摄影师陈述观点——他们更多担心和关注的是胶片的价格、来源和自己还能恣意地拍多久。

  深圳企业家摄影协会执行主席兼秘书长王琛主攻航拍,所用135、120胶片和4×5散叶片基本都是柯达生产的,他在接受雅昌摄影网采访时认为,柯达停产其民用胶片生产线可以理解,不过专业胶片生产线应该不会停产,因为还有一大批专业摄影师在使用胶片。如果柯达停产专业胶片,他只能改变习惯,毕竟富士还在生产。

  对于付羽们来说,工艺性的尝试需要各种媒材,英语水平较高的卢恒便成了为他们几个在网上淘宝的主力,从海外同好者手中辗转而来的相纸和胶片会在到货后不久便被按需“瓜分”,但前几年他们就感到这种宝越来越不好淘了,同好者众,但曾经辉煌过的许多胶片很难源源不断地再出现。

  随着柯达的每况愈下,胶片摄影一族的淘宝风潮也延伸到了街头胶卷店。“原本5卷一买的老客人一下子买40卷,还有不少外地的20卷以上的订单。”上海上文照相的老板说,虽然许多上海小孩已不知道胶片是何物了,但这两年买胶卷的年轻人也越来越多。

  LOMO潮兴起后不久,曾经宣布停产的宝丽来(Polaroid)公司却重建“不可能公司”,立誓要复兴宝丽来的“不可能计划”。在数码相片几乎一统江湖的潮流中,胶片却逆流而动,引来一部分年轻人的追随。如今,宝丽来相纸从每盒三四十元攀升到一百多元,还供不应求。

  胶片摄影的坚守者们坚信,只要有需求,就会有生产。路泞介绍说,历史上像柯达这样的摄影巨头公司破产后复产的现象还是值得关注的,如爱克发现在已经有部分产品复产,我们曾经并不是很熟悉的Adox现在已经复产了近全线的产品,禄来的胶片也已经广泛地被使用,包括宝丽来新的px相纸等。

  作为古董相机收藏爱好者,青年摄影师熊小默在谈及唯胶片论时说:“若就事论事,只是就创作流程和显影素质讨论,数码相机终究将取代胶片。抱着守旧心态拒绝前进,并幻想种种玄妙却不着地的辩护理由,不是专业摄影师应该做的……在这个时代,我认为大部分强调‘德意志味’、‘胶片质感’、‘化学反差’、‘手工暗房’的摄影爱好者仍然站在真正理解摄影的门外。”

  高品质的摄影新追求

  与数码在摄影爱好者群体中的大幅度普及有些不相称的是,在群众摄影基础非常发达的广东省广州、东莞、中山、佛山等地,用中大画幅相机拍摄,成为一种潮流,许多爱好者一上手就会在朋友们鼓动下,购买4×5甚至是8×10幅面的胶片相机。东莞许多镇街举办摄影活动的开镜仪式,都会有十数台大画幅相机摆在主席台上等着领导嘉宾用快门线启动。这虽然与他们的周边影响有关,但用大画幅胶片相机,更关乎一种品质和身份的象征——要知道,他们拍摄的许多照片与其他爱好者并无二致。

  随着资源的稀缺,胶片和胶片摄影必将会成为奢侈品。有网名为“薇白”的摄影师计算了一下,乐凯黑白胶卷平均15元一卷,柯达显影粉80元一袋,配好的药大概可以冲20卷,不锈钢显影罐150元一个,显影罐片芯100元一个,一个卷冲下来连水电人工大概10块多钱,整卷扫描10元至30元不等。平均一个胶卷从拍到扫描合成50元左右——这还是最便宜的胶卷,一卷36张。富士黑白胶卷零售大概27元左右。反转更贵,零售平均40元一卷,反转扫描更贵,大画幅底片干脆更不用说。在这个数码横行的年代,胶卷越来越稀缺,成本越来越贵。她得出的结论是,胶片是有钱人玩儿的。

  世间万事更迭,摄影亦是如此。技术的发展和成本的提高,让拍摄胶片变成一个越来越严肃的事情,因为购买胶片渠道的减少、价格的高涨,以及后续冲洗、扫描、输出工艺费用的提高,成本是一次次的重复投资。可以看到的是,多年坚持胶片拍摄的著名摄影家们也开始弃胶片而转向数码了。用胶片拍了27年沂蒙山区的大连摄影家李元奇新近的打算是买一台数码相机。玩胶卷,将越来越成为一种小众的奢侈享受。

  中央美术学院设计学院摄影系主任缪晓春认为,媒介没有新旧高低之分,选择某种媒介进行创作看的是作品需要,所以也只有怎样去用的问题。胶片摄影越来越明显的趋势是成为收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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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 延展

柯达破产,但胶片不会消逝

访谈/张桐胜

 

音乐家(1993年10月 圣彼得堡) 张桐胜 摄

  记者:乔燕冰

  受访人:张桐胜(中国摄协副主席、著名军旅摄影家)

  ○记者:您怎么看柯达破产对摄影艺术的影响?

  ●张桐胜:柯达破产可以说反映了整个数字科技发展所带来的挑战,也反映了现代影像对传统影像的冲击。谁也不能阻止科技的发展,这是一种必然。数码确实让这个世界改变了,让影像文化得到了全面的发展,让一个新的读图时代到来了,所以无论对于摄影文化,还是作为摄影艺术家、摄影工作者、摄影爱好者来说,都要去面对这个现实,都应该去适应这个不可抗拒的现实,适应这种发展的趋势。

  ○记者:具体而言呢?

  ●张桐胜:从影像的传播角度来讲,摄影已经进入了数字表现和数字传递的一个新的时代,这应该说也是数字影像的一个大革命。

  20年前我们都不可想象的事情,已经成为今天的一个不可争议的事实。如果没有数码科技的进步,摄影就不可能发展这么快,不可能传递这么快。比如我们以前在卫星发射场拍摄一张照片,拍摄完了以后,要赶紧坐着飞机回到北京把它冲洗出来,再洗出照片,然后再发稿,到晚上12点能发出去就不错了。但现在数字时代,比如说在九泉发射中心一枚火箭点火起飞,10秒钟程序才拐弯,但是当它飞到6秒钟时,全世界都看到这张照片了。这就是在今天数字化、信息时代,影像的数字化技术以及信息技术发展带来的前所未有的便利,使照片得以迅速传播。这种技术对图像文明、图像传播的巨大优势,胶片永远无法达到。

  但是反过来作为一种文化的形式,作为收藏的形式,作为博物馆里的东西,胶片就越来越有着自己重要的地位和价值。比如你拍一张胶片,这个胶片永远就是它了,数字有时会丢了或坏了、没了,胶片永远不会没有了。胶片可以转成数字,但不管你的胶片转成多少种数字形式,胶片还在。所以作为摄影艺术的表现材料,胶片到什么时候都肯定会有人对它感兴趣的,会发挥它自己的价值,尤其是对摄影艺术的传承更有价值,有着不可替代的魅力。

  从摄影艺术的现实来看,对于很多摄影家来说,从最开始时用黑白胶卷,到后来使用彩色胶卷,从最初使用传统影像技术,到逐渐地使用数码技术,几十年的摄影工作使他们对胶片感光材料有着自己深厚的感情。因此在现在整个摄影界中,有很多人还是非常留恋传统影像的拍摄方法和制作工艺。

  ○记者:也就是说胶片技术不仅对许多摄影艺术家来说是难以割舍的,也一定程度上是摄影艺术难以或缺的。

  ●张桐胜:是啊,因为你想,过去的传统影像,正像我们从一开始学摄影,都是先通过用黑白胶片拍摄,然后在暗室小黑屋里冲洗、放大、显影,一步步展现出来影像,一点点把它制出来。因此一个影像的形成,从摄影到制作,是一个完整的过程,这种过程对摄影家来说,其中渗透的感情是数码拍摄无法达到的。传统影像的拍摄、冲洗和制作过程就是摄影文化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数码是即拍即成,影像的再现过程已经不知道了,现在很多年轻人已经没有这个体会了。人们总会在时代发展以后,回过头去品味传统的东西。因此很多人对传统胶片的表现力、胶片的感光原理、影像表现过程等会情有独钟。

  另外现在很多人在拍大底片,4×5、8×10,有的还用20寸的胶片,就是因为对摄影家来讲,他们拍一张底片,这个底片本身就是艺术作品,本身就有艺术价值和收藏价值。它不像数码摄影,只要用U盘、文件,怎么传都行,但胶片只有一张,它本身的文献价值、文物价值、历史价值、艺术价值、收藏价值等都是不可替代的。我了解目前还有很多人在默默探索铂金等传统影像的再现方法,就是通过一些传统的制作方法,使影像保存的时间和价值更久远。所以我相信正是因此,人们对它的追求是不可能彻底消失的。因为越是数码时代的发展,越有一些人有意识地特意去追求传统的影像传承。

  ○记者:那么您怎么看胶片的命运?

  ●张桐胜:柯达虽然破产,但将来还会有一些人使用胶片,因为我相信还有一些人会坚持自己的那种艺术表现、艺术再现、艺术追求的方式和方法。

  过去是胶片覆盖了整个影像世界,现在数码又覆盖了整个影像世界,胶片又成了少数的东西了,成了一些高端的、专业的,一些对影像文化有着特殊追求的人的奢侈品了,但是我相信它还会存在的。因此我想一定还会有生产有销售,价格估计也会逐渐上涨,物以稀为贵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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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达破产,让专业更专业,大众更大众?

访谈/金平

  记者:乔燕冰

  受访人:金平(四川省摄协副主席,著名摄影家、收藏家、鉴赏家,“首届四川省摄影年度人物”)

 

冰川(玻璃蓝晒接触印相,底片采用20×24in黑白负片 2011年5月 西藏绒布冰川) 金平 摄

  ○记者:您怎么看柯达破产?

  ●金平:当前数字技术这种发展肯定要在很大程度上替代或超越传统。柯达因为过去没有太注重数字技术的发展,可能它也是走比较传统的路子,导致现在遇到这种挑战。

  ○记者:柯达破产对您个人摄影有什么影响?

  ●金平:我是玩传统摄影的,基本上不太用数字摄影的。对于我们比较传统的摄影人来讲,柯达破产的确会给我们带来不便,因此肯定对我们的摄影会有影响。但是这几年我主要是做黑白负片,柯达过去主要生产彩色反转片,所以对我的影响不是很大,但会给我们玩传统摄影的摄影人带来更大的挑战。

  ○记者:为什么这么讲?

  ●金平:因为它会让我们回到100多年前,比如你会发现,这几年玩湿版(这种技术是把感光乳液涂抹到玻璃上,然后再去成像)的人逐渐多起来。湿版技术是100多年前发明出来的,而且在那个阶段是比较流行的,后来有差不多100多年都没有多少人玩它了。但这几年又有人开始学习这种古老的传统技术了,并且现在这种技术比100多年前又有进步和发展,也就是说它是螺旋式的发展。

  所以我认为柯达破产对传统影像有一些影响,但影响不是很大。但是,对我们传统摄影人来说更加具有挑战性了,会让我们更加回归到更原始、更传统的那段时间的影像技术了。

  比如说我现在就在玩“接触印相”这种传统摄影(这种技术是用底片,即我们拍出的黑白负片,通过自己调配的一些感光乳液,涂抹到需要的材质上,通过紫外线曝光。这样的影像一般是大画幅),它是一种古老的影像技术,也是这几年慢慢地发展起来的。过去欧美的一些大师还保留着这些影像的制作方式,但这几年我们中国已经有不少人也在玩这个。

  ○记者:那么您怎么看未来摄影的走向?

  ●金平:我认为今后的影像可能会朝两个方向发展,一个方向是比较普及的、大众的数字技术,还有一种是搞比较传统的摄影。比如接触印相、放大技术、铂金印相等这一类,和数字完全没有关系的。也就是说柯达做的那种反转片或者那种传统的方式,可能就会慢慢地消失。90%以上的人可能就是去玩数字了。数字拍下来,放到电脑上,怎么用都可以,不一定做成照片。还有一部分人比较少的,即不到10%的人在搞传统摄影。

  ○记者:那是不是意味着专业的会更专业,而大众的会更大众?

  ●金平:也不能这么说,这个专业我觉得这样讲会好一些,即这里说的专业是指在影像制作后期可能会更专业,而不是摄影本身。因为也许一些玩数字摄影的人也能成为大师,他们在拍摄照片的过程中,有他们独特的思想、独特的风格,而玩传统影像是在照片拍回来以后的后期影像制作工艺这一块会很专业。因此这种专业是指制作技术方面的专业,不是摄影的专业。

  ○记者:如果从这个意义上看,是否也可以说柯达破产对摄影艺术来说一定程度上是件好事,因为它促使人们去回溯和挖掘更为传统的摄影技术?

  ●金平:其实不是说它是件好事,但至少让我们看到了影像发展的趋势。比如就今后的数字技术来说,现在我们数字技术是平面的,可能今后的数字技术会朝着立体的、多维的、3D的等方向发展。我们认为柯达只是这个阶段完成反转片等,或者说是完成了这个阶段的历史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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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点

  柯达破产难说有太大实际影响

  藏策(摄影理论家、中国摄影金像奖获得者)

  柯达的破产,对于摄影而言,基本上只具有象征意义,很难说就有太大的实际影响。这个象征意义,是来自于柯达很多年来一直被视为感光材料的领跑者。我注意到有一种说法,认为柯达的破产就意味着数码相机已经取代了胶片机,我想,影像存储载体的变化,对摄影的发展趋势当然很重要,但这个此消彼长的潮流毕竟已经开始很多年了。即使在胶片生产方面,富士还在生产胶片,并不是柯达不生产胶片,摄影家就没有胶片可用了。就像如果仅仅有一家传统的汽车生产厂家倒闭了,并不能就说汽油动力的时代结束了,新能源汽车的时代开始了。柯达的破产更多是因为管理不善,实际上在破产前胶片生产就不是柯达的主业了。我感觉柯达破产这件事的影响面实际上不大,如果真的影响很广泛,柯达也就不会破产。(本报记者 邱振刚采访整理)

  任何技术只是手段

  杜青林(甘肃省摄协副主席、甘肃省青年摄协名誉主席)

  我现在只用数码相机,基本已经不再用胶片来拍片子了。现在的数码相机已经相当可靠,像素很大,功能很多,使用起来也非常方便,基本上任何艺术构思都能够实现。对于有人认为,摄影家必须经过暗房技术的训练,我并不认同。任何技术总归只是手段,是为最终的目标服务的。好像一位科学家,他能取得什么样的科学成就,和通过什么样的仪器来做实验并没有太大关系。摄影家的创作也是如此,评价一个摄影家,是看他能否为一个时代留影,看他的作品能否真正反映时代。能否做到这一点,和他使用什么样的器材没有关系。我以前用胶片拍摄的照片,现在也都通过扫描转为数码格式了,这样我的作品无论是参展还是供媒体发表,查找、使用起来都很方便。去年我还进了30多卷反转片,但始终没有用过,我以后也不会再进胶卷了。 (本报记者 邱振刚采访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