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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线传真|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

来源:中国摄影家协会网 作者:刘宇 责编:张双双 2020-02-27

1582981526971150.png      刚到武汉时听人说,在这里会遇到很多新朋友,但大家都戴着口罩,即便将来再见到可能还是不认识。有一次开会,直到会后到户外抽烟摘下口罩,才发现刚才一起开了半天会的是过去新华社的同事。我突然体会到,原来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老朋友站在面前,却不知道他是谁。

      那天,在同济医院中法新城院区为北京医疗队拍摄肖像,他们换防护服时,我看到其中一位上几个班都在这里。我问,“您还没拍吧?”,他说,“不用给我拍,我是保洁员。”旁边的护士说,“他也辛苦着呢,一天跟几个班,负责收集重症病房里的垃圾,面对的危险与医生护士一样大”。他们换好防护服就穿过五道隔离门进入红区(污染区)了。我有点后悔当时没有给保洁大叔留个影。虽然我不能进红区,但发现走廊里有一扇被封死的玻璃门,可以看到医护人员从重症病房里出出进进。在那里,我只远远拍到了保洁大叔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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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拍摄完在医院大门外等车时,遇到一个快递小哥。很难想象,如果没有他们,在实体店几乎全部瘫痪的武汉,居民们怎样维持生活。我听到他给医院里的人打电话:“好,那我就原路寄回吧。”我没问收件人是谁,也许这时正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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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是农历二月初二,民谚有:“二月二,龙抬头,孩子大人要剃头。”的说法,取个驱邪攘灾、纳祥转运的彩头。疫情期间,理发成了难事。武汉一些发廊的技师从2月3日开始自发成立了“理疫之邦”理发志愿者服务队,义务为参加抗击疫情的医务人员理发。30多名理发师每天在各支医疗队驻地之间奔波,接受他们服务的医护人员已达4000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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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上午赶到汉口医院医护人员住宿的宜尚酒店时,技师们已经忙乎开了,门口排起长队。一位技师说,今天已经接了十几个医疗队的电话,也有街道、城管、环卫等部门与他们联系,只能优先满足医疗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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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摄间隙,我与门口看理发的两个志愿者聊天,你们也想理发吗?他们摘下帽子亮出光头说,自己剃的,并找出手机里的生活照给我看。一个酷大叔,一个帅小伙。

      他俩是江岸区新村街社区的居民,疫情暴发后,就报名当了志愿者,负责转运社区内的病人。近距离接触患者,是极其危险的工作。安全起见,其中一个每天回家后把自己封闭在小房间里隔离;另一个索性把老婆孩子送到了亲戚家。我给他们和转运车合了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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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几天工作都在医院进行,只能趁医护人员换班的间隙拍摄。中国摄协小分队四人分成两组,一天下来,一组只能拍三十来人。从昨天开始,我们转战医疗队驻地,这里人员比较集中,拍摄条件也好些,效率大大提高了。李舸和我随身带了小型LED灯,功率不大,也没支架。天黑以后,陈黎明拍摄,李舸、柴选和我负责举灯,即便如此,效果也差强人意。我就琢磨着能否补充一些器材。求助北京的同事,他们联系了好几家器材厂家和经销商,本地的商家都歇业了,外地网购下周才能运到。其中一个卖摄影灯的老板答应帮忙,但他被封在小区里出不来。我们正打算碰碰运气把他接出来,得知情况的武汉影友黄一凯找出自用的摄影灯,同时联系了另一位朋友。这样,两套器材搞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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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个问题是交通。这些天,湖北省委宣传部给摄影小分队提供了一辆车。但师傅把我们送到拍摄点后,还要忙别的事情。晚上拍摄结束,等车也耽误不少宝贵的时间,分开行动就更加不便。我网上搜了一个租车电话,接电话的小伙子手头还有一辆现代悦动,说好每天150元。

      我们赶到位于汉阳鹦鹉洲的小区门口时,他已经在栅栏门里等候,说什么保安也不放他出来。我们的车上有湖北省委宣传部的车证,我拿过去和门卫商量,终于放行了。来到几百米外的停车场,结果小伙子忘带钥匙了,又跑回去取。等待的时候,遇到一个小区保安,他的工作就是阻止居民进出。白天黑夜地露天值守,真是不容易。他告诉我说,原来每月的工资是1468元,从上个月15日就开始在这里值班了,并没有任何额外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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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下起了小雨,租车小伙回来了。车子因为一个多月没开过,电瓶亏电,他摸黑找了一个备用电瓶把车打着。我问租车需要什么手续,他说你们在单子上签个字,回去把证件拍给我就行了。得知我们在为医护人员拍照,他说,“你们把车开走吧,不收你们钱了”。然后,小伙子匆匆离开。直到他消失在夜色中,我还没回过神来——没看证件,没收押金,就把一辆汽车借给两个素不相识的人,还有这种操作?这心也太大了。甚至,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只记得,姓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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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车转个湾就上了鹦鹉洲长江大桥。唐代诗人崔颢曾赋诗:“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武汉的夜色依然很美,只是少了几分生气,好似空城。但还是有那么多武汉人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座遭受了巨大伤痛的城市。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但我知道你们为了谁。我回味着遇到的这些小事,打算记下来。陈黎明从小在武汉长大,我说,武汉人太好了,手记就用这个题目怎么样?他说,太直白了吧。我答,这真是我现在想说的话啊……

 

图|文:刘宇 (中国摄协赴湖北抗击疫情摄影小分队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