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摄影金像奖(简称“金像奖”)是经中央批准,由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和中国摄影家协会联合主办的摄影领域全国性最高个人成就奖。经第十二届中国摄影金像奖评委会评选,产生获奖人选19名,其中,纪实摄影类8名,艺术摄影类8名,商业摄影类3名...[更多]

一个疯狂摄影师的“启示录”

自2003年创立金平影像工作室以来,我的影像多在于传承和探索传统民俗文化,以传统影像工艺和数字影像创作,关注一些鲜为人知,正在消失,或正在被这个世界所遗忘的一些自然\人文题材,并且每一个题材,一拍就是几年才能完成,好像每次都给自己选一个特别难的命题,非得真正把它读懂,参透,才会停下来。

在全球化语境象海啸般冲击着地球的每一个角落时,在中国城镇化趋势下,时间争先恐后地粉刷着城市,不断被刷新的精神意志在空间和时间中切换,构成了庞杂无序的城市化现象,我们来不及思考和定位,又被下一波洪流冲向了另一个彼岸。我也就是这样在多重身份挤压下成长起来的摄影师,与同龄人有着公共的社会逻辑经历,我是一个”守旧”的人,总是希望通过影像能够停下来思考。我的作品【印象德格】、【天启】、【时·痕】、【喜马拉雅·七千米之上】、【大树下】、【色彩古巴】、【濮秘】中多重影像叙事的叠加,从不同的维度去关注大自然的能量所带来的鬼斧天工,也去追寻着社会变革之中生产关系衍变的人文延宕,串联出自我实验影像系列的线索感和启示录。

印象德格.与800年手艺擦肩而过

2007年以前,我长期在藏区摄影,遇到德格印经院,它始建于公元1729年,这里有800多部藏文化典籍,30余万块经版,制版、雕刻、书写、制墨、造纸、印制,这儿的工匠正在使用的工艺已经有800年历史,这一切让我震撼,为这些传统手工艺,留下了大量的影像。

当先进的印刷机横扫藏地手工印经院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出资抢救性保护了四川德格印经院的手工造纸技术。为此,出版了一本《印像德格》影像集,再现了德格印经院造纸、雕版、印经的全部过程,以及德格丰富多彩的宗教文化艺术。虔诚,凝重,朴素,质感,希望通过作品传达出——仿佛可以触摸到的心灵感受……

敏锐的直觉让我找到了藏纸和影像的最佳结合点。用艺术微喷的方法,收藏级的墨水加上藏纸的细润性,使藏纸影像更加沉稳;藏纸的不规则纤维与影像叠加产生出复合性肌理,使影像更加立体。对现代数码影像与古老造纸艺术的完美结合,成为了我早期独具实验性质的“原生影像”风格。

天启.无声的启示

2008年5.12地震发生的时候,我作为四川摄影家协会自愿者的领队第一时间组织物资深入重灾区抗震救灾,期间中国摄影家协会领导还专门打来电话慰问。但去过灾区多次之后,面对自然灾害带给人类的巨大破坏,内心一直不能平静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睡不好觉。我一直在反复思考,摄影作品如何来表达灾难?

我们往往乐于用摄影画面去美化我们的生存空间而有意无意地回避人为或者自然对我们生存空间的破坏,而敢于直面这样的毁灭性废墟,并不是为了简单地谴责某种作为,也不是寄托一种宿命的无奈,而是为了揭示一种生命的真实。

之后的一年,我去过很多次汶川地震重灾区拍摄,在不断拍摄中,思路也逐渐清晰:那就是对于劫后余生场景的默默注视和再现,传递人类和自然之间的关系,面对灾难的深沉反思。我的影像与媒体上看到的那些排山倒海般的抢险救灾照片不同,我把相机对准了那些已成残骸的辉煌过去。虽然不是战争,但从另一个角度关照和表达了人类文明毁灭后的凄凉和个人与废墟的无言对白。在画面中,既看不到舍身救人的壮观画面,也听不到震耳欲聋的赈灾号音,唯有的就是那些昔日辉煌成为废墟后的寂静无奈。我把这组照片取名为《天启》,具有它深刻的含义。

喜马拉雅.海拔七千米之上

从2009年到2014年,我先后11次深入喜马拉雅山区,登上多座高海拔七千米之上的雪山冰川,用大画幅相机留下珍贵的影像记录。

CCTV-9的《疯狂摄影师》纪录片,记录了2014年我在海拔8201米的世界第六高峰---卓奥友峰最后一次的冰川拍摄。我和助手们带着大画幅相机游走在暗藏着冰陡崖和冰裂隙的冰川之中,用纯摄影的方式去寻找內心想表达的冰川形态。纪录片中不断强调冰川摄影的“环保意义”,这让我其实有点哭笑不得,因为这些宏篇大论“都是剪辑出来的”。其实,在大自然面前,我只是一个小小摄影师,关于全球变暖、冰川融化这么大的话题我也担负不起这个重任。但拍攝冰川的旅程,并非心血来潮。我一直试图在摄影工艺和语言上有所创新,冰川的体积感、空间感及高光之下的小反差、低密度带來的拍摄难度恰巧提供了探索的可能。我只是想以内心最真实的感触带动镜头去完成对冰川意义的建构和解构,借助冰川意指的符号世界,表征对自我与自然的深层思索。对于这组影像的制作,我采用古老的蓝晒工艺,以丝绸作为介质呈现了冰川动人的蓝色影像。

濮秘.千年之外有原乡

我从12年前便以历史主义的目光投向在社会变革中处于弱势的社会形态——云南边陲,“濮”意为俗称的云南人,“秘”意为神秘。濮秘,这个主题我从2006年一直拍到2018年,直到今年,才终于决定收官。

【濮秘】的朴素现场掩隐了我的个人情感,影像的时间感铺展出村落的暮晨之光,动物的骨骸悬挂在历史预言的峡谷,生殖的图腾伫立在年轮的祭台,织造的服饰裹挟的魂魄荡游在草、木、石、麻的国寨...... 这些景象只停留在有着千年历史的原乡古寨,停留在我的影像里。然而在城镇化趋势下,中国的自然古村落越来越少,能够保存原生态生活方式的寨子也越来越少。

2017-2018年间,我发起”濮秘民艺摄影游学”的公益摄影计划,得到了众多摄影家、艺术家等的广泛支持与参与。我只想联合中国摄影家们的力量,用镜头走读民艺活化石,用他们的镜头让更多人关注到这些自然古村落,去推动文化的活态传承,去推动中国自然古村落的民艺复兴之路。

极致”守旧”的疯狂摄影师

朋友都知道我玩了十几年大画幅(20x24英寸),差不多就是“底片多大,照片就有多大,天地、时间、人和都攒在那底片上,好几天拍到一张片子特正常。对我来说,大画幅架构笨重、操作繁复,需要长久曝光的摄影手法代言了某种仪式感,这恰似大画幅对我的致命吸引之所在:非刻意,却有着自然的主观带入;不可预判,常有偶得的意外之喜。因而,我的影像并不具备大众审美,不具备即时性和纪实性。

从极致追求影像素质,到对材料(影像介质)的痴迷研究;从保护传统民艺的角度出发,从影像(正在消失的风景)与特种介质(即将失传的古法介质)的融合进行二次创作,逐渐构筑起我个人的艺术风格以及作品的个性形态。

曾有一幅作品在北京展览,当时很多人都认为那是油画,引得很多观众都想用手去触摸。后来在上海展览,一位很有名的评论家看到作品上的一位老头脸上皱纹正好与纸张纹理结合在一起,那评论家激动不已,说这种结合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一种影像……

近年来,我把几乎中国所有手工造纸的地方都走遍了,静心下来研究每种手工造纸的差异,工艺、原材料。经过十余年的实验,我逐渐摸索出了一套制作古法纸影像的独特方法。这种影像沉稳、朴素,不规则纤维与图像叠加产生的肌理效果,使影像更加立体,虽然质地粗犷,但影像的细节又极其丰富。我并非什么影像都往一个介质上去放,比如关于藏文化的影像就使用手工藏纸,关于傣族文化的就用手工傣纸。曾经做过的石头影像,玻璃影像,冰川丝绸影像,都是用传统古老的介质工艺来表达;铂钯接触印相、艺术微喷、蓝硒法等都是技术的表相,但每一种于我来说都是有温度的传达。

在当今摄影高速发展的时代,多元化的影像语言和表达方式是值得探索和研究的。摄影再现这个世界并不只是一种复制。对我来说,带有情感的形态、影像和符号像探索人性的重要性一样带有根本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