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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1985-2016》陈志贤作品

来源:中国摄影家协会网 责编:小A 2016-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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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2月10日下午2点,《广场1985-2016》陈志贤摄影展将在映画廊开幕。展出摄影家陈志贤以山西晋城“人民广场”为主题的专题纪实摄影作品。作品中以广场上不变的毛泽东雕像为背景,展示不同年代的晋城社会风貌,从中可以看到中国改革开放以后的变化发展。

1985年开始,陈志贤用32年记录晋城,手中的相机从胶片到数码,影像从黑白到彩色……在这32年里,陈志贤每年不仅一次从上海或者温州来到晋城。记忆中,他在这里度过了12个春节,5个元宵节还有3个中秋节。每次他来到这里,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人民广场。他选择广场上那个最具代表性的符号作为影像记录的主题。在他的镜头下,不变的雕像与跟随时代亦步亦趋的平凡生活形成鲜明对比。或许照片的主体并不是雕像,也非雕像下的人群,而是沧桑巨变中的时代本身。

“一个照片连续拍三十二年,一般人都会拍麻木的……突破这种强烈的孤独感是最难的。”陈志贤在分享拍摄经历时说。

“这些作品精彩记录并展现了中国近些年来突飞猛进的变化,以及正在转换为一个重要的经济文化强国。它们也说明了摄影在观察和了解历史方面仍然具有强大的作用与功能”。国际著名策展人罗伯特•普雷基曾这样评价陈志贤的作品。

今年9月,映画廊带着陈志贤的“广场”来到平遥国际摄影节并收获“社会生活类优秀摄影师奖”,展览和作品广受好评。

12月10日,陈志贤的“人民广场”将进驻北京798艺术区映画廊。开幕当日还有以“摄影在历史与现实面前”为主题的专题论坛。

展览将持续至2017年1月10日。以上为 陈志贤《广场1985-2016》部分作品。

 




广场上的雕像

罗伯特.普雷基

 一个人,一个广场,一座小城,在中国北方,山西省的东南边。过去的32年里,陈志贤每年不仅一次地来到晋城。记忆中,他在这里度过了12个春节,5个元宵节还有3个中秋节。每次他来到这里,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人民广场。

陈志贤不是晋城本地人。他在19547月出生在距此1400公里外的南方城市。他在温州度过了童年,直到45岁时离开。他也没有在晋城工作,而是东边一千公里外的上海,在那里他的电器生意获得成功。

陈志贤在1985年第一次来到晋城,他就爱上了这座北方小城,它刚刚从县升市,一切百废待兴。从那时开始,这座城市的人口总数增加了40%,现在达到了230万。多年来,广场周边的一切都变了,唯有这座19689月建造的毛主席雕像从没有改变。

过去,在7080年代,我们看到的是板车,自行车,露天的农贸市场。90年代,照片中是古旧的胡同和公交车站。今天,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市民休闲广场,在地下是一个大型停车场,旁边有花坛,在适合的季节里,百姓夜生活也很丰富多彩。建筑更高了。交通更密集了,行人在SUV,摩托车和多彩的公交车之间穿行。高档餐厅,快餐店,美发店和霓虹灯构筑了一幅新的城市景观。

我们通过陈志贤看到了这一切:因为他把这些都拍了下来。一年又一年,他不知疲倦地带我们从黑白到彩色,从胶片到数码。他是一位极富毅力的摄影师,他从他父亲那里继承了对文学,书法和摄影的热爱。70年代末,他买了人生中第一台相机——海鸥4A,从此再也没有停止拍摄。随着经济政策的放松,那时他成为了中国第一批推销员,摄影成为了他工作片段的记录。后来他与一位23岁的小学教师结婚,摄影又成为了他记录家庭生活与旅行的手段。

他自学成才,并且热爱着这个媒介,以及关于这个媒介的器材和科技。他收藏各种样式的相机和镜头,从今天的小型数码相机到更古典的中画幅机身。他毫无忌讳地从各个角度拍摄。在晋城,他似乎花了不少时间在广场上躺下来拍照,以求有所突破。他喜欢与拍摄对象互动,虽然有时他也进行一些巧妙的偷拍。他明显地避免前期构建的或是正规素材的创作。决定性瞬间或精确设计的照片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他很快,信直觉,更像是罗伯特,法兰克的简易版。他看,他感受,他拍。然后他微笑。他深切地享受拍照本身。陈志贤的视觉写作是强烈而即兴创作的电影式内容,他的创作是直接的快照拍摄风格。 

我在这里展示的87幅陈志贤的作品,每年平均不多于3张,选自数万张照片。这些作品精彩记录并展现了中国近些年来突飞猛进的变化,以及正在转换为一个重要的经济文化强国。它们也说明了摄影在观察和了解历史方面仍然具有强大的作用与功能。尤其是当它们在激情中被创作出来。

 

挥手,再也不见  

文:曠之

对于陈志贤镜头下的这尊雕像,我并不陌生。它不仅伫立在山西晋城的人民广场,同样伫立在我家乡的人民文化宫广场,一样的姿态,一样的巨大,一样的挥着手。

50年前,红卫兵拆毁了清华大学的标志性建筑“二校门”——一座晚清时期建造的西洋风格的牌楼。次年,这些雕像的母本——北京清华大学毛主席塑像——在“二校门”的原址上正式落成,林彪为塑像题写了“四个伟大”的题词。此后,全国开始了兴建毛泽东塑像的风潮。为此清华编写了施工技术小册子,建筑系还专门成立了塑像模具翻制小组,批量制作模具以应需求。“清华版”塑像随即风靡全国。

1977年文化大革命结束,对毛泽东的大规模个人崇拜活动也宣告停止。除了部分场所保留以外,各地陆续拆除了毛泽东塑像。1987年8月29日,中国历史上第一尊毛泽东塑像同样未能“幸免于难”。然而,历史的痕迹毕竟无法被轻易擦去,在今天中国的很多城市依然能够看到这些巨大的“残留物”。陈志贤照片中的雕像即是其中一例。

1985—2016,这是一个剧烈变动的、价值体系重塑的30年。而这组照片选择了那个集体癫狂的革命年代最具代表性的符号作为影像记录的主题,讲述了一个集政治性、精神性、文化性于一身的符号如何一步步脱离其原有的象征交换价值系统,突兀地成为一个丧失实际意义的绝对抽象的存在。实际上,照片的主体并不是毛的雕像,也非雕像凝视下的人群,而是沧桑巨变中的时代本身,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景观塑形的过程本身。

这些照片构成了一种线性的历史叙事,雕像作为近乎不变的背景,见证了一度被其紧紧控制的公共空间的蜕变。时间之流淹没了招展的红旗,改变了人的模样,重塑着空间的格局,却似乎绕过了这尊雕像,它如同一座被遗忘的纪念碑,凝滞了时间,成为一具残骸。但这具不合时宜的躯壳上却依旧残存着集体的记忆,作为“政治审美化”的劣质产物,它曾以近乎暴力侵犯的方式对公共空间——人民广场——进行着规训,昭示着权力的神话。尽管红色神坛已经坍塌,但是这尊雕像却如同神坛上的立柱一般,仍然斜插在人们的记忆之中,唤起回忆。当2015年,一群身着八路军军服的老头儿老太太在毛泽东雕像前拉起“人民广场人民纪念毛泽东过人民节”的横幅时,它不仅仅是记忆的介质,更是还魂的祭坛。

集体记忆、毛泽东雕像、人民广场三者共同建构了一个有关特定时代的话语回溯,当然这也是陈志贤照片之所以能够引起观者共鸣的触发点所在。然而,对于绝大多数中国人而言,这并非美好的桃花源式的追思过往,而是对一段承载着癫狂、愚昧、创伤、暴力、鲜血的记忆的某种无法直面的回忆。一方面伴随商业洪流席卷而来的消费文化迅速消解了原有的集体认同,传统的意识形态控制迅速让位于资本操控;另一方面,作为权力象征的符号价值系统依然凭借政治力量维系着自身的统治。这种交织着权力与资本的双重塑形被陈志贤的影像巧妙地记录下来。在他的镜头下,那个不愿退出历史舞台的雕像,与那些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生活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没有永恒不变的神话,唯有万古不变的生活。

今天,挥手只是在告别,再也不要回到那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