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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12个摄影记者的还乡故事

来源:中国摄影家协会网 责编:尤克里里 2016-03-02

故乡对于许多中国人来说,都是一个回不去又常牵挂的“他在”。此在的城市,是生活和工作的地方,故乡的他在,是寄放情感记忆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世界渐行渐远,彼此分隔。春节,是一个让两个世界互相问候、互相穿越的节日。在这个特殊的时间段,让我们打量、思索、体察那个在不远处等着我们的故乡。

“还乡故事”系列报道由谷雨计划(微信公众号:guyustory)支持。谷雨计划致力于耕耘中国故事,支持中国非虚构作品创作与传播,由腾讯网联合腾讯公益慈善基金会、陈一丹基金会发起。

一个湖南乡村的打工者样本/Stone Xie
乡村小道上的年轻人
外面好玩的事情多,不想留在老家

30岁了,想创业,做出点事业

耒阳市竹市镇新塘村,是位于湖南南部的一个普通乡村,这里以传统农作物种植为主,条件并不富裕。近些年,村里的大部分人放弃了农田耕种,选择外出打工。在我采访的谢家湾村民小组,八零九零一代的年轻人中有90%的人南下打工。这里毗邻广东,人们把打工俗称“上广”,只有春节前后,大家才能相聚在村里。

在谢家湾村民小组,近半的房屋已经荒废。“不去外面赚钱有什么办法?”,对年轻人来说,外出打工和回家过年,就像一个轮回,来来回回,周而复始。他们感叹外面的钱不好赚,生活不易,呆在老家却更加无望和无聊。春节一过,他们又要收起行囊,踏上月台,留下一片空虚的村庄。

“回不去”的客家土围/赖鑫琳
这回字形的围屋便是我出生的地方,龙南县武当镇白沙村

两个孩子抬着祭祖的贡品前往祠堂祭祀

这些春节里的短暂热闹,无不散发着浓烈的年味,仿佛又回到了旧时光

我的家乡在江西赣南山区,一座座由土围屋构成的村落镶嵌在青山绿水间。通常土围的中间是祠堂,祠堂外面一圈被黑瓦土墙造的房子围成方形或圆形。土围屋外圈由水田和菜园相连,偶有鱼塘点缀,或是小河流经,衬之远黛青山,一幅客家乡村田园画跃然眼前。然,这并非是画,而是我记忆中故乡实实在在的样子。在我6岁那年,我们离开家乡举家迁移,从此在幼年的心间便有了“故乡”的概念。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家乡和中国所有的乡村一样,发生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年幼时居住过的土围房已成危楼,土围的外围渐渐造起了钢筋水泥的楼房,越来越多的村民搬进了新家。被遗忘的乡村土围,仅剩一些舍不得搬离的老人,守着清冷的祠堂。

我的母亲河,是我的眼泪/柳涛
 
2016年2月4日,湖北省监利县龚场镇北沟村,断流的河道中肆意生长地绿藻和野草

一名小孩在河边玩耍

65岁的彭德茂疑似胃癌,但无钱检查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条河,那就是自己的母亲河。我的母亲河是一条可以流向长江的小河流——隆兴河。如今,我的母亲河满目疮痍,流淌地不再是清澈的河水,而是我的眼泪!

我的故乡地处江汉平原腹地,素有“鱼米之乡”和“中国水稻第一县”美誉的湖北省监利县。由于旧体制弊端的积累,农业走入了困境,农村发展艰难。春节期间,笔者在家乡多个村庄采访发现,留守在家种田的大都是60左右的老人,有句话描述得很形象,“七个老人八颗牙,人人都是白头发”。只有临近春节,村里才看见有年轻人。很难想象,发展现代农业和建设新农村的重任压在这些老人们的身上。特别是农村生态破坏日益严重,农业环境受到严重冲击,农民利益受到极大伤害,人民群众对环境的焦虑和不满越来越突出。

工作的城市 远去的故乡/朱骏
 
浙江嘉兴

浙江衢州东鲁村

我在嘉兴日报社做摄影记者已经三年多了。三年多的采访生活中,偶尔就会被人问在这座城市待了多少年。我在脑海中摆着手指算了算,加上在这里上大学,除去毕业后去四川做志愿者一年,我已经在这个江南的城市生活了快七年了。七年里,这座城市每天都在发生着高速的变化。嘉兴是个平原城市,水系发达,南湖因中国共产党诞生于此尤为著名。

而在数百公里外的我的故乡,一个叫衢州的城市、一个叫东鲁的村庄,和我当初离开时相比,也在慢慢发生着改变。我们村以前是县里的人口大村,有600多户,2000多人,是乡政府所在地。这几年经过合并,乡政府和初中都被并走了,小学也从中心小学变成了完小,村子变得越来越不热闹。村民外出打工赚了钱,回来盖起了小洋房。

写给爸妈的家书/杨帆
我的家乡在云南文山,距离昆明335公里,父母出生在五十年代

2015年10月,身为摄影师的我为他们完成了这迟到了三十年的浪漫

爸妈在哪儿,我的根就在哪儿

我的父母,出生在五十年代。他们那一代人,一生经历了大时代变革的无数波荡,也付出了很多代价,等到社会转型成功,却已头发花白。在原本该享受属于自己的人生时,他们之中的大多数又不得不承担起给儿女照顾孩子的日常。当我拿起相机开始拍摄父母的点滴时,才知道亏欠他们的何止是陪伴。

时间无法倒带,但我庆幸余生还不算太晚。我不想再说明天,我希望就在此时此刻,给爸妈所有能给的陪伴,如同这三十年来,他们给予我的一切。

家乡的屠夫/杨抒怀 吴斯
45岁的广军是镇上的屠夫

拿案板、擦肉铺、摆上刚杀好的猪,广军用抹布擦了擦手里的刀,等待着顾客的到来

过年生意很好,“腊月27那天我杀了27头猪”,广军乐呵呵地说

我的家乡在江西樟树临江镇,45岁的广军是镇上的屠夫。每天早上凌晨五点,天还没亮,广军便裹上大衣,戴上围巾帽子,推着摩托车从家里出发。他要骑十分钟左右,才能到镇上老火车站附近的定点屠宰场。屠夫有个很简单粗暴的称呼——杀猪的。广军干这一行已经有二十多年,是个有经验的“杀猪的”。

广军有很多个身份,杀猪的、烧烤店老板,同时,他也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傍晚,广军在自家的地里拔萝卜,准备晚饭。他说:“幸福就是有个温暖的家,”每天起早贪黑,风里来雨里去,虽然辛苦,但是有一个幸福的家再累都值得。

回不去的地方叫故乡/刘禹扬
沈家耀1992年出生在安徽省六安市翁墩乡一个叫联合村的村子里,当然现在联合已不复存在

2014年暑假,家耀保研成功,母亲特地放了一串大鞭炮

家耀站在离家不远的村子里一座废弃的砖窑上

当沈家耀很多年之后走在那条小时候赶集经常走的路时,他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望着一望无垠的田野、阴沉的天空和远处飞过的喜鹊连声感慨:“荒凉啊,荒凉啊!”他出生在安徽六安的一个小村子里,一步一步地从小村庄走到上海去念大学。当他从上海回家后,他发现六安和上海都不是他所属的地方。

沈家耀不知道自己毕业以后是不是也不再回去,是否要在上海或是其他城市生活,但是每次经过那条从翁墩乡西街回家坑坑洼洼的路的时候,他总会有一种陌生的感觉,仿佛那一草一木都不是再是属于自己的了,自己更像一个游客,来例行参观一下这个以前生活过的被叫做家乡的地方。家乡还是那个家乡,只是,他再也回不去了。

回乡人的AB面/吕甲 吴小川
 

数亿国人都在这场魔幻的大迁徙中进行AB面之间的翻转

罗云成,26岁,老家在四川巴中平昌县,扮演猴王5年多了

植红玉,40岁,老家在四川邛崃,她在成都干快递员两年多了

春节回家是中国人一年内最重要的事,心再苦要回家,路再遥远也要回家。在成都打工的张淑芳、刘前进、李扯火……脱下工服,穿得光鲜亮丽回乡过年,他们也变成张经理、刘老板、李董事长……过年回乡要表现得风风光光,锦衣还乡才对得起父老乡亲,才能让父母在亲友面前倍儿有面子。数亿国人都在这场魔幻的大迁徙中进行AB面之间的翻转,我们都是春运回家潮中的一份子。

乡土故城/杨云鬯
2015年晚春,桥北的岸边,有一个无名的码头

在外婆的灵堂里,父母上香、跪拜,母亲哭得不成人形

在资江边,有不止一座这样的佛碑,它们并不苍老,却注定苍老

我的故乡在湖南益阳,一个小城市。这里的楼盘、酒店、不孕不育医院都喜欢用欧式的名字,闲暇时人们爱打麻将,街上算命的“半仙”成群结队。一条资江把城分成南北,两岸的老穷居民区正等待着被拆迁。极其宽阔的益阳大道已经修好,新区的地产、政府机关、休闲公园逐步开始投入使用。然而这一切,似乎总与我没有什么关系……


我从小便不在故乡出生长大,从来便无县城情结,也从不知乡土生活的具体。前25年,我只是每年准时准点地在春节的时候回到益阳。因为父母告诉我,那是我的故乡。也因为我知道,那里有我的亲人,有年夜饭、炭火和烟火。从2013年开始,我开始追问“故乡”对于我而言究竟是什么,而“乡愁”又源于何处?

性别失衡下的乡村媒人/王齐波
春节是媒婆耿莲莲一年中最忙碌的日子

耿莲莲忙于说媒,他的老公独自承担起家务

当地的宣传标语写着“性别失衡,贻害无穷”

在鲁西南的农村地区,寻找对象仍然延续着“媒妁之言”的乡约,媒婆仍是男女婚恋流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成为一种职业。从业者以中老年妇女为主,媒婆耿莲莲就是其中一位。春节是耿莲莲一年中最忙碌的日子。这时候许多在外工作的青年男女纷纷回到家乡,他们最重要的事儿就是利用短暂的假期抓紧寻找心仪的另一半。

“你不小了,赶紧找个啊,要不好的都没有了……”被催促着相亲,成了每个适龄男青年春节回家不得不面对的一个问题,而这也让“媒婆”这个古老的职业越发有了市场。

记忆中的年/刘磊
农历腊月二十四,村民们在院子里杀猪

除夕夜,当老伴和儿子、儿媳妇在包饺子时,绪贞大爷正看着春晚入神

农历正月初六,潘庄村的垃圾集中箱已经盛满

小时候,我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盼望过年的小孩之一。过年意味着放寒假离开学校回到老家,“自由”一段不短的时间。在我28年的人生中,只有三次没在潘庄过年,每一次,我都会无比想念在潘庄过年的情景。这些年,我试图用相机记录下潘庄过年的景象,捡拾一些碎片记忆,拼凑出我印象中潘庄过年的热闹气氛。

等到正月初五、初六,亲戚已经被走动的差不多了,人们开始走访朋友。每到这个时候,我的爷爷奶奶就会张罗一桌酒席,让父亲和我去请邻居做客。儿孙平时不在身边,年老的他们离不开邻居的帮助。晚上送这些庄乡离开时,我们寒暄道别总会引来狗叫,它们已经从爆竹声的惊吓中缓过神来,我知道,大年已经过完了。
 
北漂二代回乡记/浦峰
 
春节结束,我让儿子牛魔王和爷爷奶奶告别

从早到晚,村口总会聚集着一些老村民,晒太阳、聊天、争论国家大事

深夜,烟花在幽暗的村子上空绽放

今年春节,我带儿子牛魔王和我一起回无锡过年。牛魔王马上就7岁了,一个出生在北京、生活在北京、上学在北京的无锡小孩,一个北漂二代。

我家在无锡新区旺庄街道新光村上浦巷,30年前,这里还是无锡郊区旺庄乡,是中国最早一批改革的乡村。八九十年代是新光村的鼎盛时期,村里人生活条件改善,村民进了附近的工厂上班,住在自建的小楼里。从上初中起,家乡开始发生变化,但对我来说却并不适应,因为爬上爬下的树林没了,抓龙虾的小河沟没了,烧野火的田埂也没了...后来到了高中、大学,我离家越来越远,新区也在更快地发展。更多的商业区出现了,更多熟悉的街道却消失了。

深夜,烟花在幽暗的村子上空绽放,但我不知道,它们还能绽放几次。孩子大了,懂得离别了,而我也年近不惑,乡愁也更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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