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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20·2017中国当代摄影新锐展公示

来源:中国摄影家协会网 责编:周星宜 2017-10-27

周仰

《漫长的告别》

作品阐述

我的外婆患了阿尔茨海默症,这种脑部的缓慢退化是不可逆的过程,任何药剂都无济于事。作为亲人,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慢慢退缩到某个除她自己以外任何人都无法抵达的角落,忘记了所有她爱的和爱她的人,并且失去了生活的能力。我们全家被深深的无力感笼罩,似乎,她已然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直到现在,我还可以回忆起去医院病房以及之后她居住的养老院探望时的那种空洞感。作为外公外婆的独女,母亲必然每日探访,我则隔天去看她。我们会把带去的香蕉或蛋糕一口一口喂给她,然后用刻意的欢快的语气说些家常。而她大多时候并不会回应。养老院的护工们都不错,她们对她说话就好像哄孩子,有时倒是能把她逗笑。但在我眼里,事情本不该如此。外婆原是知识分子,是印染厂里多次在全国获奖的花样设计师。而现在,这一切都成为过去,遗落在了她头脑的迷宫深处。看到她这样让我很难过,但我又无法不去看望。除了责任感的驱使,我始终觉得,她事实上知道我们是家人,只是再无法准觉地将名字和脸匹配。

每次在她的屋子里,我总坐立不安,一到那儿,就希望探望已经结束。无力感几乎把我吞噬,于是我开始在每次探望时带上相机,即便并不一定会按下快门。相机成了我忍受每次探望的法宝,不久之后,母亲也开始在我不去的日子里为外婆拍照。某种程度上,我们把摄影当成一个疗法,一个让我们逃离无力感的出口。桑塔格在《论摄影》中所批判的,恰恰是我的“救命稻草”:“摄影已经变成体验某些事情、表面上参与某些事情的主要手段之一”。然而,在外婆的病房中,摄影本身就是参与,如若不然,坐在她面前无所事事,那是更无法忍受的情形。至少,带着相机,或者母亲的手机,我们便有理由可以去吸引外婆的注意。有时候她甚至是够清醒,能给我们一个微笑。

外婆卧床两年了,尽管除了失去的记忆,她的健康并无大碍。我的潜意识中总是担忧,如果在国外呆的太久,很可能被家中急事召回。2013年夏天,当我终于决定离开上海几个月,这样戏剧化的情况便真的发生了。一个月中,我不得不两次飞越欧亚大陆。我们看到外婆在特护病房中,身体承受着痛苦,更加剧了笼罩家庭的沉重感。最后,当她病情反复而抢救无效离开了这个世界,我们似乎也能从悲痛中找到些许安慰,并意识到,她的离去也是解脱——她的解脱也是我们的解脱。